文 / 维克多
为减少元宇宙项目巨额亏损，扎克伯格今年4月刚将VR社交平台Horizon Worlds（地平线世界）用户年龄从18岁降至13岁，近日又进一步把使用Quest头显的年龄门槛降低到10岁，试图在低龄人群中发展知音，以提高用户数量，转变元宇宙低迷现状。但此举能否奏效？本文试作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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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算盘落了空
○两降年龄出新招
○空荡荡的世界很悲伤
○安全隐私难保障
○面对挑战阻力多
如意算盘落了空
当初扎克伯格更名Meta，All in元宇宙，是从Decentraland等虚拟现实平台看到沉浸式互联网中的商机。他乐观地预计：“我们希望在未来的10年内，元宇宙将覆盖10亿人，承载数千亿美元的数字业务，并为数百万创造者和开发者提供就业机会。”
扎克伯格10年用户10个亿的底气从何而来？应该来自Facebook。Facebook一直是全球访问量最大的网站，目前月活用户约有29亿。扎克伯格预计可以成功复制Facebook，把他的元宇宙核心项目Horizon Worlds打造成第二个Facebook。
图源：Meta
10亿用户的预估，约是Facebook月活用户的三分之一。Horizon Worlds虽是免费，但登陆平台的头显要钱。扎克伯格的如意算盘就是借VR社交平台，拉人头卖头显。以今年新款头显Quest 3 售价499 美元为例，10亿用户刚好是数千亿美元的收入。这或许就是扎克伯格元宇宙十年愿景重要部分。
至于Horizon Worlds的第一年，还是要脚踏实地稳扎稳打。据Meta内部文件，Horizon Worlds第一年目标是到2022年年底，每月月活用户为50万。目标定得不高，扎克伯格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期待日后逐渐将用户数量推高。
但让扎克伯格万万没料到的是，指标定得如此之低仍难以完成。到当年10月目标修改为28万，结果到年底实际用户数量还不足20万，甚至低于2月份30万的用户数量。与每月共平均吸引35亿用户的Facebook、 Instagram和WhatsApp2D社交平台相比，简直惨不忍睹。2022年，Meta元宇宙项目亏损了137 亿美元。2023财年第一季度财报，元宇宙项目继续亏损，达39.92亿美元。美国知名财经媒体《商业内幕》在一篇调查报道中透露，自2019年以来，Meta已经向负责元宇宙研发的Reality Labs注资360亿美元，这期间，该部门产出的营收只有53亿美元。也就是说，Meta的元宇宙在以每年100亿美元的速度烧钱。
两降年龄出新招
今年4月，Meta 宣布向13-17岁人群开放 Horizon Worlds。此前Horizon Worlds仅限18岁以上人群注册使用。时隔仅一月，Meta又宣布，将Quest头显的最低年龄限制从原来的13岁降低至10岁。在未来几个月里，Meta将继续与开发者社区密切合作，把更多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应用和体验带到Quest平台。
Meta 解释，通过Horizon Worlds，青少年可以足不出户，就能探索丰富多彩的世界，欣赏音乐会和现场喜剧活动，并与世界各地的人们建立联系。”Meta负责VR体验的副总裁Gabriel Aul在一份名为《Horizon 2023目标和战略》的备忘录中提到，这些小用户是“元宇宙世界的真正数字公民”，Meta需要确保为他们服务，Horizon才能取得成功。Meta发言人Joe Osborne也表示，“青少年已经在Quest上花了很多时间进行各种VR体验，Meta希望也能为他们提供在Horizon Worlds中的出色体验，我们将为其配备适合年龄的工具和保护措施。”
为消除家长和社会对安全和隐私的担忧，Meta 表示会提供一系列强大的适合年龄的保护和安全设置，以保障未成年人的安全与隐私。父母将能够为他们10岁到12岁的孩子，设立由父母管理的Quest 2和Quest 3账户。小用户需要父母批准才能开设账户，而且小用户只能看到适合未成年年龄段的应用和内容。还表示正与监管机构讨论其计划，试图缓解人们对使用头显的少年儿童是否会面临更大风险的担忧。
这套降低准入年龄的组合拳意欲何为？有人认为，是从青少年里培养Horizon Worlds未来的长期用户。也有人指出，此举是病笃乱投医，想尽一切办法增加平台用户数量，以拯救岌岌可危的元宇宙。扎克伯格频频出招，不惜将手伸进十岁小童荷包，而他这招能否奏效？
空荡荡的世界很悲伤
meta内部文件指出，大多数购买了Quest的用户并没有使用它涌向Horizon Worlds，同时访问过HorizonWorlds的大多数用户，在一个月后便不再登录该平台。Meta此前宣布，截至今年2月，Horizon Worlds已经建立1万个独立世界，然而据meta内部统计，只有9%的世界曾有过约50人访问，大多数世界从来就没有用户来访。
甚至Horizon Worlds 的制作者们也难以接受它。10 月披露的文件显示，Meta 副总裁 Vishal Shah 敦促员工更多地使用他们自己的产品：“如果我们不喜欢它，我们怎么能指望我们的用户喜欢它呢？这个组织中的每个人都应该以爱上Horizon Worlds 为己任。如果不使用它，您将无法做到这一点。”文件甚至哀叹到：“一个空荡荡的世界，是多么悲伤的世界。”
这是为什么？从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主要原因大致有三点：
1、内容很粗糙，难以吸引人。
2022年底，英国《卫报》刊登文章《元宇宙将是我们缓慢的死亡！Facebook在虚拟现实上的千亿美元赌注正在输光吗》，指出：“编程错误，系统不稳定，图形简陋，十分无聊……是人们对Horizon Worlds的普遍批评。”文章作者Steve Rose自己戴头显进入其中，亲测了一番Horizon Worlds。体验后指出，Horizon Worlds的3D 动作和音频还比较好，但图形很基础，通常过于花哨且缺乏质感，比当今最好的视频游戏落后了整整二十年，感觉是像赶了一场观众稀少的乡村大集。
升级前后的扎克伯格虚拟化身，似乎也没有太美观
Steve Rose还生动描述了参与Horizon Worlds活动的感受：“在一个敷衍了事的狂野西部小镇，你可以用虚拟手枪在虚拟酒馆里射击一个虚拟瓶子，而所有形象的保真效果不尽如人意。你还可以骑马，但不过是一个残缺不全的马头。在漫威超级英雄世界，你可以试穿各种奇装异服，穿上便能飞行或发射闪电，仅此而已。无论是在社交闲逛区，还是在游戏区里，几乎没有人，”
Horizon Worlds虚拟化身的半截身子
meta自己做的调查显示，用户们纷纷表示他们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元宇宙世界，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一起玩的人。除此之外，化身不仅没有腿，而且人看起来也不真实（meta后来给化身装了腿，大概也是回应用户不满呼声）。大部分人在玩了差不多1个月之后就腻了。一位41岁的IT项目经理Carlos Silva在去年年初买了一台Quest 2，他本希望在疫情期间通过Horizon Worlds找到更多的社交互动。结果，第一天进到一个聊天房间，他发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2、头显有缺陷，用后脑发晕。
头显会使很多用户产生晕眩的感觉。这是使用时产生的一种运动视觉错觉造成的。每次头部移动时，大脑都会预测内耳、眼睛和身体其他部位将如何反应，并利用反馈来保持平衡。如果大脑的预期与得到的不匹配，就会导致头晕、恶心、冷汗等。
有人会建议使用者每半小时休息10到15分钟。但对很多用户来说，这个时间远远不够。研究者Garrido做过一个实验，他招募了92个人，参与者需要探索3D厨房和公共厕所，结果显示，超过65%的人出现了晕眩，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症状严重。有22名参与者，在结束前10分钟就不得不退出。
过去几年中，Meta技术人员在不断改进头显，使其更舒适，但仍不能完全消除晕眩，这也导致了一部分人离开Horizon Worlds。
3、游戏太精彩，狂吸头显客
Horizon Worlds面临来自游戏公司的巨大威胁。那些公司的游戏内容做得好，更吸引人，而且大多数在线游戏可以使用、也可以不使用VR头显，因此用户人数要比Horizon World多很多。游戏《堡垒之夜》每月吸引2.5亿活跃玩家。VRChat 和 Rec Room 等直接竞争对手也在蓬勃发展。游戏吸引了很多虚拟世界的玩家游客，越来越多的人离开Horizon Worlds，去了游戏平台。
资深游戏设计师Raph Koster说：“很明显，他们正在提供Meta所没有的东西，即更好的化身，更多的游戏选择，更重要的是更大的人群。估计Rec Room每月有300万用户。与这些相比，Meta看起来缺乏活力和空洞，缺少足够的娱乐性。”
安全隐私难保障
青少年、尤其是未成年人在虚拟现实中的安全和隐私，一直是令人担忧并被人诟病的问题。
2022年5月，致力于揭露企业违规行为的非营利组织SumOfUS，对Horizon Worlds进行过调查。一位女调查员以虚拟形象进入平台一小时后，她的化身就遭到了一个男性化身强奸。对方前后冲撞她，让她转过身，因为他想“从后面做”。旁边还有一名用户在观看和起哄，他俩互相传递着一瓶虚拟伏特加。许多用户在窗外观看，其中有人说：“看看这个，这是一场免费的表演！”
尼娜·简·帕特尔为探索适合8~16岁少年儿童的元宇宙空间，进入了Horizon Worlds，不到一分钟眼前就出现三四个男性化身，耳边都是男性的声音。这些人轮奸了她并拍下照片，当她试图离开时，还对她大喊：“不要假装你不喜欢！”
在纪录片《元宇宙内部：你安全吗》中，一名记者体验了某VR聊天室，仅仅十分钟，她就经历了性骚扰，7名玩家把她压在墙上，发表了许多下流言论。她还目睹了未成年的孩子们模拟口交，以及许多人们不会在现实生活中说的恋童和极端仇恨的言论。
元宇宙性骚扰、性暴力难取证，造成的影响、伤害的程度也难界定，目前的法律并不能约束和惩罚虚拟犯罪与侵害行为。那些不良用户，在虚拟空间以虚拟形象出现，肆无忌惮地干着自己平时不敢干的下流勾当，这让很多家长和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士倍感焦虑。
为消除人们对虚拟空间安全的担心，Meta出台过一些措施和设置。如为防止性骚扰、性暴力，Meta开发了一款安全功能。当功能开启时，就相当于在用户周围设置了一个保护罩。如果不是好友，只能保持一定距离进行交谈，一旦对方想超过这个距离，系统会自动进行阻拦。在安全功能推出后，仍出现了不少骚扰事件。即便身体无法靠近，有些人也会通过言语和猥亵动作，达到骚扰的目的。
去年Meta为Horizon Worlds设立了成人标准和分级。成人内容的标准包括:具有性暗示的内容，例如近乎裸体的形象、过度性暗示的环境；致力于或以促进大麻、酒精、烟草或年龄管制活动（如赌博等）；激烈或过度暴力的虛构内容；试图购买、出售或交易受管制商品，例如枪支、刀具、酒精和烟草等。
今年4月Meta将Horizon Worlds年龄限制下放到13岁时，推出了一套保护未成年人的措施和设置。主要分为三大类：
一、为青少年提供自定义控件。个人隐私资料设置，可限制其他人关注；活动状态设置，可设置别人能否查看你的活动；世界和活动内容评级；语音模式，可将不认识的人静音，还可以让其他人听不到你；限制青少年与非好友成年人间互动；安全区和个人边界工具。
二、为家长提供监督工具。通过家庭中心管理未成年用户在Horizon Worlds和Quest平台上的活动；查看、调整和锁定语音模式；查看未成年用户的关注列表；查看孩子7天内使用过的应用，以及体验时长；阻止孩子使用特定应用；监控孩子在虚拟空间的行为。
三、为父母、监护人、青少年提供教育体验。Quest平台的家庭中心将扩展至Horizon Worlds；开展针对青少年的应用教育培训，用最佳案例展示安全做法。
Horizon Worlds成人标准和分级的设立，是由平台创作者自己对其内容进行评级，并标注适合体验的年龄段。Meta实际上是把分级扔给了创作者，而创作者鱼龙混杂，怎么保证所有内容的评级都能客观准确？在保护未成年人的措施和设置方面，Meta实际是把安全管理和监管责任扔给用户自己和家长。可有多少心智尚未成熟的未成年人，能够严谨认真地用好自定义控件？又有多少未成年人的家长，有时间有耐心有兴趣带孩子去虚拟世界冒险？因此，这些措施并不能得到家长和社会的认可。上个月，美国外科医生维韦克•穆尔蒂博士就网络社交媒体对年轻人的风险发出了公开警告，敦促人们充分了解“对儿童和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福祉的伤害”。他还呼吁政策制定者限制年轻人使用社交媒体，以帮助保护儿童及其隐私。非营利儿童倡导组织Fairplay的执行董事Josh Golin也指出：“我们看到的是，Meta完全基于商业需要，不断降低虚拟现实产品的年龄，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产品对年轻人来说是安全的。这超出了预期，显然是因为他们试图争夺市场，而不是因为孩子的需求。”
就在上个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要求全面禁止Meta 收集年轻人的个人数据。认为Meta 未能完全履行为全面改革其隐私做法以更好地保护用户而做出的法律承诺，同时误导了父母，让他们误以为他们有能力控制孩子在应用程序上与谁交流，并歪曲了它授予某些应用程序开发人员访问用户私人数据的权限。该委员会消费者保护局局长 Samuel Levine 在一份新闻声明中表示：“该公司的鲁莽行为让年轻用户处于危险之中。”
联邦贸易委员会现在要求Meta不在其所有平台——包括虚拟现实平台上，收集18岁以下的任何人的数据。这意味着Meta将无法在元宇宙中，针对18岁以下的人投放商品广告。然而，这是扎克伯格对未来的巨大赌注，他希望元宇宙成为是Meta最大的收入来源之一。知情人士表示，近日Meta正在努力向监管机构保证，它将提供家长控制的设置，确保青少年用户使用该设备时的安全。其中包括时间限制、家长对内容或应用程序的管控、以及隐私设置。这些设置不允许Horizon Worlds的其他用户，在未经家长批准的情况下跟踪未成年人。Meta还表示，将根据试用Quest的学龄前儿童的数据来提供“适合年龄的体验”，但不会向该年龄组提供广告。家长可以删除孩子的个人资料和相关数据。Meta的努力能否得到家长和社会认可，目前仍是未知数。
面对挑战阻力多
前文谈到作者Steve Rose在Horizon Worlds遇到的大多数陌生人似乎都是美国孩子，其中一位拥有一个10岁女孩的化身和声音。另有人也证实了这一点：Horizon Worlds混杂了大量实际只有6-13岁的小孩。他们在游戏里到处骂人，用N和B开头的单词称呼其他玩家，让很多哪怕是喜欢这游戏的人都不堪其扰。
还有人指出，游戏平台Roblox每月的访问量超过2亿，其著名游戏《我的世界》每月访问量为1.7亿，其中三分之二的访问者年龄在16岁以下，而这些也正是远离Horizon World的人群。
从上述情况看，我们大致可以推测，Horizon Worlds实际已有很多低于准入年龄的用户混迹其中，而原本18岁的准入门槛又把大量潜在青少年用户拒之门外，让他们投入了游戏公司怀抱。扎克伯格降低准入年龄也是顺应现实的务实之举，希望借此举改善元宇宙不佳的财务状况。
但如前所述，扎克伯格这项降龄增效的举措面临众多挑战和阻力，如急需提升Horizon Worlds的内容，改进其头显，提高跟游戏公司的竞争力，进一步完善安全隐私措施和设置，特别是赢得家长、社会和政府部门的认可与接受。而这一切并非短期能够解决落实，因此想借此在今年扭转元宇宙财务窘况的希望，大概率将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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