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移民故事：从摆地摊到登上GUCCI封面，这个中国女人为什么火了

文/杨洁

编辑/罗传达

今年是中意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建立15周年。在意大利这个开放、包容的国度里，来自中国的新移民，已成为它不可或缺的文化元素。

50岁的周芬霞是移民圈一个典型人物，如今在意大利被称为“GUCCI女郎”。

意大利名牌GUCCI，翻译成中文是“古驰”。在做上“女郎”之前，出身中国湖州农村的周芬霞，和GUCCI的唯一共同点，是他们所在的地理位置：意大利。

GUCCI女郎 周芬霞

22年前，周芬霞接手了一家名为“杭州饭店”的餐馆，开在意大利罗马市中心华人最密集的Esquilino街区Via Principe Eugenio 82号。

因为饭店常客古驰创作总监的赏识，周芬霞登上了GUCCI封面，在CUCCI2018早春广告大片——《罗马狂想曲》中，她擦着深红色口红，手端茶杯转身做出邀请的动作，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在今年4月份，意大利最有名的百科全书预计出版“一百位罗马女人”的书籍，同在内的包括罗马市长，议长，国会会长等女性，周芬霞是唯一上榜的中国女人。

周芬霞在意大利打拼的这些年，祖国也在快速发展。中国已经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是第二大地缘战略国家。1970年，中国和意大利两国建交，到2017年两国贸易额已超400亿美元。

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深入，越来越多中国人在海外成为“周芬霞”。和上世纪前半叶不一样，他们不再因为中国贫穷积弱而被迫出国，相反，出国只是多了一个梦想自我实现的选择。

中国网红

“在意大利演艺圈，如果没有和周芬霞合影，你还不算有名。”

离CUCCI的时尚大片播出已经过去一年多。

周芬霞依然经营着餐厅，罗马时间下午1点到3点和晚上9点后，是她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晚8点半以后，食客会排起长队。

罗马市中心

罗马市中心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段，几乎每公里都有一家中国人开的餐馆，经营着中餐、西餐或中西结合的菜品。其中，周芬霞的杭州饭店是最为耀眼。

“老客人是自然会一直追随的，对于一些新客人，因为名气，这部分客人也会来。”周芬霞告诉锌财经，杭州饭店的生意也越来越火爆。

杭州饭店 Hang Zhou da Sonia

在意大利，除了总统外的政客和明星基本都光顾过她的餐厅，翻阅周芬霞的社交网络，会看到她与他们的合照。

意大利记者Roberto Moliterni甚至在杂志中写道：“在意大利演艺圈，如果没有和周芬霞合影，你还不算有名”。

浏览一家国外美食点评网站可以看到，有来自法国、德国等国的客人，盛赞食物之时，也特别提到，老板娘“Sonia Zhou”热情好客，极富个人魅力。

“可能我在中国人当中不太有名，但是在意大利，爱吃中餐的全部都知道我。”周芬霞留着短BOBO头，爱穿亮色衣服，总是笑盈盈的。

Gucci的创作总监亚力山卓·米开理也喜欢杭州饭店的中国菜，吃着吃着，吃成了周芬霞的好朋友。

2017年，当米开理在拍摄Gucci 2018 早春系列“罗马狂想曲”主题形象大片时，脑洞大开，邀请自己的一众好友出席，包括周芬霞。后者钟爱Gucci的设计，欣然应邀。

杭州饭店的意大利名是Hang Zhou da Sonia。其中，Sonia是周芬霞的名字，在意大利语里是Sogno，“梦想”的意思。

2017年7月的这一天，是周芬霞离梦想最近的日子。她一早过去拍摄CUCCI的定妆照，有一百多个人在为她服务。

妆面是一个美国年轻化妆师设计的，拍摄总共花了五六个小时，化妆占用了三个小时。周芬霞乐了：“怎么这么有意思，把我化得像唱京剧的一样。”

人们在镜头里看到了她，类似一个女强人的形象。这符合意大利人对周芬霞的印象：一个旅居意大利二十多年， 融入西方生活的中国女人。

2017年9月，这组大片首先发布在国外的社交网络上，被赞“风格独特”， 在Gucci的官方Ins上，周芬霞的大片视频得到5万5千多个赞，是所有参与拍摄的模特中最高数字。

但这并不意外。只有意大利人知道，周芬霞从2003年就已经“触电”，她经过用带着中腔的意大利语多次出镜，参加过各种拍摄，接受电视台采访。

在周芬霞身上，我们能看到中国人骨子里敢闯、敢想、敢拼的基因。“任何事情我都要去试一下。”周芬霞一直这么干，“为什么不试，万一成了呢？”

移民意大利

圣诞节，警察来了，因为摆摊没有证件，他们只得逃跑。

资料显示，我国目前华人华侨数量约为5000万人。

移民中介机构的调研，单就移民潮，中国已经有了三次。第一次移民潮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改革开放也才刚刚开始，经历了十年并不理想的生活后，中国人渴望改变自己贫穷的生活状态；而在80年代到90年代，移民的主力是留学；而到了2000年，新的一波移民潮到来，而在这一波移民潮中，内生动力已经不再是贫穷以及想象，出国对于一些人来讲已经完全没有新鲜感和想象空间，而移民的动力更加多元化。

青春总是与梦想相伴而行。在国门初启的黄金年代，出国寻梦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主题。时代的沧桑变化，让每一个身处社会间的小人物，都成为潜在的“有故事的人”，只是故事的激烈强度不同。

上世纪80年代，周芬霞青春正好，她有一个梦想：跳出农门。去罗马成了她少有的机会。

她原是浙江省湖州埭溪镇芳山村的普通村民，在当时的农村，谋生是每天要面对的问题。

放学就要干农活，割草、撒猪粪，夏天正午的田里有四十多度，直射下来的阳光，即便隔着草帽也能感觉它的毒辣。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还会不停得被田里地蚂蝗咬，那滋味不好受。

因为条件艰苦，这个整日穿行于田间山头的姑娘，只念了高中，在她所念书的中学，“100多人里考上的就没几个”，考不上大学就改变不了命运。

高中毕业后，他在一家公司里做过帐本。由于是农村户口，她干的活多，工资只能拿到城镇居民户口的一半，过年过节福利也少，加上工作枯燥繁冗，心里一直憋屈着。

相亲让命运有了转机。她母亲把她介绍给远在罗马的相亲对象（原隔壁村村民）朱长春。1989年，朱长春回国，相见恨晚的两人很快领了红本。1991年，周芬霞去往意大利。

但现实将这个中国女孩的想象一拳击碎。

由于语言不通，她四处碰壁。周芬霞和丈夫曾去西西里岛摆过十个月的地摊。冬天卖皮件，夏天卖帽子、衣服。两人租了一个小房子，除了一张双人床，一件家具都没有。

1996年圣诞节，夫妇俩搞了一些皮件大模大样地卖，警察来了，因为摆摊没有证件，他们只得逃跑。没跑掉，人被带到警察局，皮衣全部没收了。周芬霞带着3岁的儿子，在警察局一直哭，想把衣服哭回来，最后也没成功。

摆难终非长久之计。1997年，周芬霞在罗马打过工的中餐馆杭州饭店要转手，她想了想，决定接盘。

餐厅的生意从2003年起就一直不错，2004年开始，她多次上过当地的电视节目做中餐，再往后成为了“网红”。“去罗马这一把，我赌赢了！”周芬霞笑了，笑声背后透着辛酸。

观众们喜欢看草根逆袭，草根选手却有自己的生长规律。

为了帮助饭店站稳脚跟，周芬霞努力去融入当地文化，“大部分本地国人不愿意和意大利人交流，觉得他们不待见我们，但只要你拿真心去和他们交谈，你就能感受到他们的纯粹和热情。”

有意大利朋友认为，周芬霞身上带有中国人的特点，同时又有外国人那种实在：比较直，有什么说什么，做不来假。

据《中国国际移民报告（2015）》，在中国加快国际化的进程中，中国的移民群体也在迅速增长。目前，中国正经历以中产阶级为主力军的第三次移民潮。

最初白手起家，打出一片天地，成为中国人的典型，到现在，她的社交状态更加自由，“如果我有喜欢的，我就去做。”

用强大的力量发声

“中国人有家的概念。”

周芬霞的走红看似偶然，但其实，中国人尤其是浙江的身影早已开始遍布意大利。

有资料显示，最先去意大利打拼的人来自中国浙江南部的温州及周边，后来浙江北边的人也去了。光周芬霞所在的芳山村，在改革开放以后共走出240个华侨，大部分去了意大利。

80年代，第一批出国打工的温州人站稳了脚跟，开始每个月给老家汇外币。图为1986年，温州苍南县，群众排队等待领取汇款。图片来源网络。

如今，浙江人在意大利经营66050家企业，仅2015年一年，他们就为意大利创造约60亿欧元产值。不仅是餐厅，城市里几乎每个超市也都是浙江人的生意。

意大利当地媒体感叹：“曾经他们带着一颗勇敢的心，赤手空拳来到意大利闯天下。如今开始为意大利年轻一代提供饭碗。”

只是很少有人看到，他们初到意大利时，经历了异常艰辛。

初到异乡，他们在华侨开的店面打工，擦盘子或踩缝纫机。他们每月平均能拿不到300欧元，光房租就要扣掉200欧元。

周芬霞曾去一家餐厅当帮厨，由于是学徒工，店里包吃住，没有工钱。有了工资后，先把之前的借款还上。有一点余钱，就寄给国内的家人。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有时华侨工作近10年才攒够本钱做点生意。然而，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与生活的城市格格不入，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但中国人无论在哪里都还是中国人，爱热闹，团结，勤勤恳恳。

当他们在意大利罗马，侨团搞得饶有声色。一到春节就会搞一些活动， “今年我这个区搞了一出节目，20几个侨团联合搞起来，轰动罗马！”周芬霞说，华侨们总是携手走过难关。

意大利侨团搞新春活动

随着名气见涨，周芬霞开始用一种强大的力量发声。

她每天笑吟吟地穿行在满屋客人中，端上中西元素碰撞的美味佳肴，也讲解其中包含的中国文化。

上当地的电视节目时，她会穿上旗袍，向外国食客宣传：你们既然来到中国餐馆，也要学习中国人的点菜方式。

不久前，意大利国家电视台曾有意请她拍摄纪录片《神秘的外国女人》，家乡吴兴区也想聘请她作为意大利联络站的宣传与引才大使。

有段时间，夫妻俩回到湖州农村故乡，盖起了一栋大房子。她跟锌财经说，中国人有家的概念，“就算不去住，也要把它建好放在那里。”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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