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新商业、新思想、新技术不断涌现的新时代,大多数人关注的也是新生代的成功故事,可是,回过头来,再看那些坚持在传统行业的老匠,他们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成为被淘汰的人,而是用年轻的心态、先进的技术、优秀的管理,低调专注地跑到了别人的前面。
今天,锌财经带大家了解的就是一位领跑电梯制造业的老人。
2016年的炎夏,工人阶级出身的邹家春站到了资本的最高峰,带领着十余位老工人敲响了深交所里的铜钟。这一年,他55岁,一起敲钟的老工人也是几十年前,从国企跟他逃离出来的那一批人。
“一个人都没走,有的还在沪宁做老工人,有的已经从沪宁退休,但就是一个人都没走。”邹家春又强调了一遍。
从一家上下只有十余位员工的作坊式小厂子开始,到成为行业的隐形冠军,终至深交所敲钟,邹家春花了22年的时间。
22年的时间,让小邹变成了老邹,但在与锌财经长达5个小时的交流中,老邹却没有显出任何的疲态,他说在前两天还在自己开车出差,从南浔到昆山再到上海,谈完事情之后再回杭州,差不多500公里。
沪宁的董秘宋青云说:“沪宁是一家小而精的企业,即便是上市,也不会有爆发式的增长。从整个行业的上市公司来看,沪宁的利润排在倒数中的10%里,不可能归类到‘大公司’的类别。”
聚焦新商业,关注80后企业家,这是锌财经一直在做的事。即便是对邹家春这样的老一辈企业家,锌财经还是试图挖掘他骨子里的“新”。
“到底互联网能救国还是实业能救国?”邹家春反问一贯以“新商业、新思维、新模式”为标的的锌财经创始人潘越飞。
一个几乎不懂互联网、不懂金融、不走在世界前沿的老头如何把一家作坊做成了一家上市公司,如何让几个零件敲响了上市之钟。
“新”与“旧”之间得到了碰撞。
1 放弃“高薪”职位,只为实现工资翻倍的“小目标”
拿着90多块的月薪,当时已是绝对的高收入人群,并且挂着正六级检验工的管理层头衔,每天的工作轻松而惬意。有这样的待遇和地位,是那时候的旁人所羡慕不来的,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所无法理解的。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其实更多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创业”这个词,甚至包括邹家春自己。他说:“想做点事情就出去了,最高的目标就是比工厂里多赚个一倍,根本没想过搞这搞那。”
上世纪80年代工资单
所谓“创业”,在那时就是一个新的甚至是没有的词。邹家春“出走”国企,也无非是换一个地方生产零件罢了。
代加工、赚差价,如果放到现在,一定是最low的创业模式。但如果倒退几十年,代加工生产却是一个有利可图的创业模式。
但邹家春另起炉灶的第一锤并不是敲在了电梯部件的零件上,而是敲在了东风汽车的减震器上。100多斤重的零件,能赚取20块钱的加工费,一个零件的利润相当于之前一个星期的工资。
本着收入翻一倍的“小目标”,邹家春和另一个合伙人开始了他的创业之路。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先进的科技、没有现代化的流水线,更没有大把的钱可以烧。
技术和经验,是邹家春仅有的资本。“勤劳致富靠双手”,也是那个年代最好的写照。
邹家春亲自指导UCMP相关操作
在1978年之后改革开放的第一波浪潮里,民营经济已经初现“星星之火”的态势。但在国有资本和计划分配制仍占主导的大背景下,民营资本还是过于弱小。
“过去不像现在,你说你是民营企业,人家国企不太愿意跟你玩。国企多大,你多大,是不是很多东西你就造不出来?但只要你造的出来,那就是短缺资源。”邹家春回忆起那段历史。
即便是放到现在,要是能造出别人造不出的东西,应该也属于“短缺资源”。
从学徒到六级检验工,十多年的一线工人,也让邹家春实现的不仅仅是“工资翻倍”这一个小目标而已——出走国企7年之后,邹家春和合伙人的小作坊已经能创造400万的销售额了。
在最疯狂的时候,为了给当时国内最大的扶梯品牌西子电梯生产配件,一班人马加班加点还不够用,就再加一班,24小时两班倒。“加到吐血也要完成,没办法,人家第二天就等着装梯。”那时的小邹亲自上一线,陪着工人赶工期,他说老板自己就是最好的厂规制度。
当时的火爆,也让邹家春感受到了国内的电梯行业正在迎来春天。
然而,盛极而衰、合久必分这样的古语老话从来不是空穴来风。邹的合伙人甚至是一个比邹自己资格更老的老工人阶级,对其而言出逃国企已属不易,400万的销售额也证明了他的选择的无比正确。
温柔乡美酒易醉,难得清醒有几人?七年的奋斗,把邹和合伙人的财富带到了一定的高度。“代加工这条路一定走不远。”邹家春希望可以“变”。
但这一回,邹家春和他的合伙人没走到一起,也最终分道扬镳。
2 从小作坊到上市公司,制造业的生命是工艺
1996年,35岁的邹家春又开始了“二次创业”,这也是现在沪宁股份诞生的摇篮。与第一次相比,除了技术和经验之外,还多了7年里累积下来的客户资源。
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国内又进入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新发展模式。在这样的背景下,非公经济的活力也愈发地展现出来。
“有乐趣吗?没乐趣,整天摸着铁能有什么乐趣?也不存在什么假期,一年365天,300多天都在上班。”那时候的老邹还是小邹,每天踏着28寸的踏板自行车,骑1个多小时上十几个小时的班。
车间员工正在装配零件
没有艰苦奋斗,哪来的幸福生活?在现代人看来,这是最好懂却最难实践的一句话,在老一辈创业者的眼里,却是一条不二的守则。
谁也不会想到,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当时的沪宁小作坊就迎来了一位大客户——日本东芝集团。
能与东芝合作,或许真的有一丝的运气成分。东芝原来的供应商在供货上出了问题,这才给了沪宁这次机会。
日本对机械零件的要求也极为苛刻,即便是开始与沪宁有了接触,但也并没有想让沪宁成为他们的供应商。他们也不相信一家只有十几个人的小作坊,能够生产出满足东芝电梯整梯配套的零件。
刚开始,沪宁担任的更多的是顾问角色,帮助东芝找各种各样的问题。厂房的破旧并不能掩盖老工匠们的手艺,东芝方面也逐渐感受到了沪宁的专业程度。于是,东芝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了沪宁一次为其新梯种生产配套零件的机会。
沪宁某一道生产流水线
这正是邹家春提出的“走一线品牌”的第一次考验。
当时东芝的专家过来考察,沪宁的硬件绝对不是加分项。考察的议程从上午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多,中间不休息不吃饭。三点多第一轮议程结束的时候,原本越好去西湖边用餐,但又被临时的问题耽搁到5点多也没去成西湖。
邹家春说当时的态度就是:他们想做么做就陪着他们怎么安排,企业虽小,精神要在。
“成功了,当然成功了。现在东芝依然是我们的大客户。”现任沪宁副总经理邹雨雅说,“当时东芝方面的专家亲自到当时的小作坊里来测验,最后通过了。”
在第二年,就拉住了东芝这样的国际一线电梯品牌客户,200万的年销售额,也让起步阶段的沪宁稳住了第一步。
如同邹家春所说的,电梯配件的生产制造属于“短缺经济”,在20年前绝对是“高端制造业”。“我也认准了电梯行业的’黄金30年’。”邹家春说,那时候他就对这个行业充满着自信。
半自动激光切割
“代加工不是我要走的路,如果要走这条路,当时也就不跳出来自己干了。我要有自己的产品。”邹家春在小作坊里就把“创新”这两个字浇筑到了每一个零件里。
在邹家春的办公室,也能够闻到浓浓的机油味,办公室直接跟生产区相连,他说,他熟悉车间里的每一台机器、每一个零件。走进生产区,我们看到新的机械手臂正在运作,机械手段已渐渐把一线工人变成“装卸工”和“输入员”,现在的沪宁,已经用上了机械化的操作流程。
正在运作的机械臂
“产业虽然老,但还是要跟得上科技的,而且这并不代表老工人会失业。”邹家春并不认为机器会完全取代人工。
所谓机械自动化完全取代人工的都是不懂真正制造业的人。老师傅的经验是制造业永远不可或缺的,机器在做的事情只是在把人设定的标准复制粘贴,只是一道程序,完全没有技术可言。
新产品需要如何改良、如何设计、如何创新,那只有老工人老师傅能够完成。邹家春说,效率无疑是提高了,但真正懂产品懂技术的人却越来越少。
而这,或许是制造业再突破的一个瓶颈。
3 不懂资本和营销,却要创新的“老工匠”
东芝作为一家日企,自然也有着强大的日本企业文化特质。当企业的态度、工作方式得到他们的认可之后,就会对其建立足够的信任感。自从东芝选定沪宁成为其某梯种安全钳和缓冲器的供应商后,中间就再无第二家,哪怕是之后旧梯种被新梯种代替,沪宁依旧供应90%的配件。
在实体制造业的范畴,所谓“创新”,也绝不是从有到无的模式,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的改良。“就是比别人好一点,那就是你的优势。在制造业里,所有的‘为了创新而创新’都是扯淡。”邹家春说。
邹家春(左一)亲自介绍产品
目前,沪宁掌握的最核心技术之一是滚轮导靴技术。目前市场上大部分恢复时间还维持在60-120秒的行业水准下,沪宁的滚轮导靴恢复时间已经缩短到了2-10秒。
“亲自挂帅48小时,把这个技术搞出来。不搞不行,一定要通过别人的认证,通不过就换别人家的东西,我吃过这个亏。”即便是现在,沪宁的滚轮导靴技术仍然没有申请专利,相关的配方被拆成几份放在几个毫不相关的人手上。
从建立之初到2006年,这10年里沪宁一直是西子电梯缓冲器的最大供应商。10年的合作让沪宁有了过分的自信和惯性思维,当西子告诉沪宁需要进行E3认证的时候,沪宁并没有放在心上。最终的结果是,几乎所有的缓冲器都被西子的合资公司换掉了。
这次事件给了几年来顺风顺水发展的沪宁大大的一记闷棍。吃过亏之后的沪宁也瞬间清醒,既然制定了“走一线品牌”的方向,就必须符合国际化的标准,这也才有了“老邹挂帅”的故事,也才有了沪宁安全钳、滚轮导靴的王牌。
沪宁从“厂”到“公司”再到“有限责任公司”,以至现在的“股份有限公司”,邹家春把沪宁从一家作坊带到了深交所的证券交易所,他花了22年的时间。
能一步步走上山顶,可见整个市场是好的,但如果同邹家春说的一样,那电梯行业的高速发展的时代已经过去,而蓝海过后就是红海,免不了厮杀。
回忆起整个电梯大市场,邹雨雅说,2015年整个行业陷入了价格战。“国产代替进口,较次的材料代替优质材料,只要能够通过验证,价格怎么低就怎么来。”
但作为一个零失误的行业,这样的生态是不可能存在的。2016年,国家出台了新的电梯行业安全标准,提高了准入门槛,当时跳入蓝海混口饭吃的企业日子也不再好过。
现在的制造业,如果造的也是别人能造的东西,那结局往往就是“死”,能做技术,能为人所不能为,才是活下去的根本。而人,就是关键。
沪宁的核心团队
现任沪宁产品开发中心总监的姚荣康,在上海交大读研的时候就与沪宁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我的毕业设计遇到了难题,是在老邹的帮助下才攻克了难关。”作为交大高材生,本有更多选择机会的姚荣康,最后还是选择了沪宁。
“从来不看员工的打卡,也很少开会。我不认为,劳动纪律能够100%保证一个企业的运行没有问题。”作为老一辈的企业家,我们从他身上又看到了“不老”的东西。
这样的模式有问题吗?有问题。但又不得不佩服,邹家春把最开始一起为了赶工期而“做到吐血”的创业元老,都带到了深交所敲钟。20多年,100%的留职率,试问几家公司能做到?
邹家春说,他想做“百年沪宁”,但问他怎么设立阶段性目标,来最终实现这个大目标时,他却回答,“没有目标,从来没有目标”。
他说,做好过程,做好产品,自然而然就在走向百年沪宁的路上。
这是锌财经记录的老一辈创业者,他不跟你讲资本、不跟你讲营销、不跟你讲互联网和流量,但是能跟你讲他的产品,能跟你讲他这一辈子如何在专心做好一件事。
这正是当下,需要很多人反思的。
QA
Q:现在的制造业和过去有什么不同?
A:过去要靠技术,那个时候车工有八级车工、八级钳工,是有级别的,靠的是我们的劳动技能。所以,过去的劳动是以人的技能为主的,后来呢?就变成了人成为某一个机械上下间的装卸工。比方说一个自动化设备,现在操作员只要把它拿上去,做完了以后拿下来,是不是人就成装卸工了?现在更进一步了,所以我认为人的技能是分散布局,现在我们把操作员工叫什么,叫做检验和设备的维护工。比方说现在有机械人了,不需要人装卸了,经过编程就能用机器人来负责上下间了,那你还用这个人干什么,按照道理来就是无人化了嘛。
Q:现在电梯行业的标准如何制定?
A:标准本身就是个协商的一个过程,就各个利益大家协商的过程。国内整体还不具备高水准水平的时候,或者是达到那个水平的时候,他的成本很高,你的成本很低。那你想想看你制定标准的时候,你说1600万次,其他利益方成本很高,那你做得到的话,你就做垄断了。大家说不行,那么协商了,最终协商来协商去变成200万次,是这么个意思。
议
1.“到底什么能救国?”,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100年前的“纺织大王”张謇已经给出了答案,不同时代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商业主题和商业任务,这是和时代发展与社会背景紧密相连的,泡沫终归会成为泡影。
2.在锌财经过往的报道中,“新商业”、“80后”占据了主流,但这次在与“老经济”的交流中,的确看到了“新商业”不具备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对80后企业家来说就是新的,是需要学习和慢慢消化的。
文章∣陆吾
编辑∣强强
摄影∣黄硕
手绘∣陵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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