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一来，中国互联网仿佛化身一片瓜田，让广大群众瓜不暇接。尤其是最近微信与抖音的接口封禁事件，又一次将腾讯和头条的种种纠葛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损害用户权益”，字节跳动副总裁这样指责微信，仿佛它背后站的不是月活5亿的抖音巨无霸，更不存在虎视眈眈的头条系产品军团，而是一位“为众生开太平”的悲情英雄。
然而如果我们回到问题的起点，吃瓜群众可能会有点纳闷——移动互联网发展到今天，用户已经早就习惯了平台生态间的开放或者不开放。用热门的说法，开放是情分，不开放是本分。连把“不作恶”写进企业文化里的谷歌，也以不向其他生态开放接口而著称。
可是为什么来到头条系产品这里，不开放就似乎变成了一种“过错”？
而且细数下来，这位悲情英雄的无差别攻击实在有点密集。去年3月，微博停止了抖音的登陆权限，微博封杀抖音一时间成为热词。
和微博的撕逼刚刚落下帷幕，字节跳动要取代百度成为新BAT的新闻就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又向腾讯发动了“权益战争”……短短一年间，已经和百度、阿里、腾讯、微博、UC、知乎等掐了一个遍。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互联网圈已经对头条系产品“蹭你流量是看得起你，你不让蹭就是你不对”的流氓逻辑产生了集体厌恶，甚至已经——习惯了。
而在字节跳动清奇的“碰瓷者人设”背后，我们可以多追问一些“为什么”。
现代心理学认为，组织行为背后一定有相应的潜层动机支撑。那么是什么动机导致了，看似已经成为庞然大物，应该注意风度的字节跳动，依旧走上了“暴躁老哥”的人设？
在一双永远转啊转、吵啊吵的红舞鞋之上，吃瓜群众看到了一家形同巨婴的企业形象，而更上一层，是蒙在头条系产品头顶的流量阴影。
抖音头上的阴影，与字节跳动的巨婴梦
如果问抖音一个网红问题，“啥是佩奇”，它可能会告诉你：和互联网巨头撕个遍，就是配齐。
而抖音和腾讯朋友圈、微博、UC、百度信息流等产品的轮番口水战，看起来和“巨婴”的行为逻辑很是相似：世界必须按照我的意愿运转，让我不如意的自发行为都是不对的。
体现在抖音身上，就是其对外部生态流量的需求，几大国民社交媒体平台一个没跑。微信、微博、QQ、头条的社交关系链传播，成就了抖音的冷启动和魔性增长。一旦这些平台进行调整，触碰到了抖音的某些利益，就成为了不正义的施暴者。
这种强烈的冲突背后，是抖音正在坍塌的流量池：QuestMobile的数据显示，短视频行业的用户规模增速大幅下降。不能带给用户持续价值，偏向快看快出模式的抖音，正在开始面对用户增长开始放缓的现实。悲观的市场预期，对于靠外部流量撑起商业城池的抖音来说是有点严重的。
事实上，这种“巨婴”行为逻辑，几乎覆盖了字节跳动系的所有产品。
无论是火山小视频和西瓜视频、知识社区的悟空问答，还是前不久刚刚上线的短视频社交多闪，一旦停止输血，等待的就是增长的停滞和产品的加速没落。数据显示，2018年开始，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等APP的用户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从这个角度看，字节跳动坚持扮演“巨婴”，也是无奈之举。
被流量焦虑包裹的字节跳动，显然是希望借助抖音、头条等传统拳头产品的流量优势，逐步向类微博、类微信的社交业务延展，比如新社交产品多闪，就以与抖音独家 绑定的方式出现在我们眼前。
但在目前这个节点，抖音的流量关系与商业体系依旧没办法完成自洽。依靠用户分享和外部引流，依旧是抖音维持活力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方式。所以在字节跳动的视角中，这些免费的大树今天维系今日头条、抖音等“藤曼”式产品的最好营养渠道。
但是藤曼的理性永远只属于藤曼，在流量即是价值的商业世界，其他平台生态的关闭与打开是不需要头条同意的事。
那么一旦这些免费的流量通路被切断，头条系这边能怎么办呢？答案是没什么办法——除了一种见效不明显，但好在成本足够低廉的应对方式——吵一架。
因此，一旦被动切断了流量管道，打破字节跳动的巨婴梦，就会立刻遭到暴怒的反噬。
那么，抖音及背后的字节跳动系产品，究竟是如何患上外部流量依赖症呢？恐怕要从自身的无助感说起。
外部厮杀与内部无助：谁造就了头条危机
梳理2018年字节跳动的发展轨迹，在Pre-IPO融资以750亿美元的估值达到高潮，产品线上，却面临着一个又一个产品的不断失利。比如：
1.老牌产品的没落。在Questmobile最新的调研报告中，字节跳动系产品所占用户时长正在发生下降。抖音、今日头条都曾被要求下架整改，而年初还重金砸向热门综艺和争夺KOL的悟空问答与火山小视频等，也几乎没有了消息。
2.新造血机的缺位。拳头产品日渐没落，字节跳动不得不一边推出新产品来巩固流量城池，比如音遇；一边继续将触角伸向社交产品，比如多闪。但这类补完计划在今天还处在画饼阶段和流量饥渴期。一旦失去了流量生态和规模营销的加持，无论音遇还是多闪，显然都不具备成为新顶梁柱的潜质。
3.商业化探索的失利。下半年，字节跳动开启了从流量价值到用户价值的商业化探索。电商、保险、支付……与金融强相关的功能被陆续加入了内容资讯平台当中。但社区氛围的缺位和用户留存风险，让头条不得不以更大的流量来补上转化率的窟窿，从而更加依赖持续的流量注入……
老产品日薄西山，新产品后继无力，这座需要产品高速流转才能保持“现金流”稳定的商业大厦，正在陷入习得性无助的尴尬境地，未来的压力可想而知，自然也就变成了一个对所有隐形障碍者怀有敌意的刺猬。
字节跳动，穿着它停不下的“红舞鞋”
寻找一个影响力最大的产品作为靶子，让它为自己的一切失意负责——对于背负了高估值光环的字节跳动来说，这样做确实可以转移矛盾，重新找回“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确定感。
不过很明显，这只是一个错误归因而已。字节跳动危机背后的真实在于，短时间的流量连接强度等于商誉，等于长期商业价值的逻辑已经说不通。
大量依靠流量输血，却缺乏长线发展能力的头条系产品，逐渐开始觉醒了内在焦虑。但是一天靠爆发终生想爆发，此时它穿上的流量“红舞鞋”，却再也脱不下来。
一直以来，字节跳动系产品的惯有路径，就是对流量的快速攫取和快速抛弃。头条、抖音、火山等等无不遵循了这样的顶层设计。
建立一个流量王国是很简单的事情。通过大量的营销投入和吸引眼球的内容刺激抢夺用户时间，然后大规模部署广告，快速消耗它们，这样流量模式下的商业搭建就完成了。难的是如何创造一个高留存、内容去中心化、强关系链和商业潜力的乐园。
反观字节跳动所擅长的内容分发和短视频赛道，说是枕戈待旦也不为过。而字节头条目前业务价值的提升，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内容机制上短期运营和智能算法所带来的低成本结构。流量属性很强，用户属性很弱，因此流量会留在资讯页面、抖音十秒视频、音乐抢歌等工具中，但用户的注意力很快又会被其他产品所吸引而流失。
本身就没有技术成本可以持续优化的字节跳动，如果想要脱下流量的“红舞鞋”停止舞蹈，就需要面临长线运营成本的不断上升，这显然不是资本所乐意看到的。
流量“红舞鞋”的进一步风险，则是监管问题。对流量的短期追逐导致简单直接的内容刺激开始盛行，用户的心理阈值不断升高，内容生产者们一步步试探监管的红线，加上平台审核机制不严或默许，让大量猎奇、低俗、虚假的内容将平台推向危险的境地。
经历了屡次被点名、约谈甚至下架产品的“至暗时刻”，字节跳动依然没没能找到很好的解决方式。前不久，抖音海外版Tik Tok，就因为内容价值观对未成年人造成负面影响，而相继被印度、印尼相关部门封杀。
从目前的境况可以看出，继续追逐流量，注定会被无限次打回原形。但想要改变，留给字节跳动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从外部引入更多“方便”流量，缓解内部的迭代压力，必然会触动同质产品的逆鳞，也就不得不继续扮演“巨婴”；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围绕更长远的用户价值进行布局，这就建立在长线运营能力的基础上。但别忘了，字节跳动是靠低成本增长赢得了资本的青睐，估值泡沫的倒掉，对于年轻的独角兽来说才是不可承受之重。
究竟微信停止抖音登陆对字节跳动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恐怕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字节跳动还不改变，那么用户抛弃它，只会比对手更快。与其疯狂释放自己的恐惧，不如在狂奔中寻找疗愈自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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