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吃肉我们喝汤:“中国创造”的价值被低估
文/李书航
一切的开始和其他任何成功的众筹项目一样,直到4天之后戛然而止。
在众筹网站Kickstarter上的明星项目Dot耳机,2015年7月7日开始众筹。短短三天内已经获得3086名支持者,他们本打算3万美元的筹资目标也超额的完成到了291349美元。
这个明星项目Dot号称是世界上最小的蓝牙耳机。没错,它就只有耳机本体,只是一个入耳式耳机能够做到的最小厚度。两个耳机之间没有线连接,里面的小型电池可以听大概一个小时的音乐,而如果时不时的把它摘下来放到耳机套里——同时也是一个无线充电装置,那么最多可以维持6个小时的音乐,9个小时的待机接听电话。它的重量只有3.5克,考究的黑色磨砂外壳配上银色的金属边框,入耳的一面甚至还比不上你手指甲大。也许除了怕这东西会跑步时候滑落弄丢之外,一切都是非常完美的选择。
Dot的建议零售价是99美元。公司还承诺会在今年年底推出该扬声器的立体声版本,建议零售价是149美元。然而好梦到此为止——人们在另外一个网站发现了一款名叫Enjoyou的耳机,跟Dot的设计都不能说是相似了——而是一模一样。销售者是中国“深圳市谱华高科电子有限公司”,他们在类似阿里巴巴的海外批发网站globalsources展开该耳机批发,最低进货1000套起,而批发价只有——你猜是多少?——16美元。
在Dot放上Kickstarter前两天,评论里面基本上还都是正常问题,比如针对国外用户怎么安排发货等等。然而当深圳的同款产品曝光后,不管是理性还是不理性,支持者们的怒火早已被点燃。一大堆人跑到Kickstarter站方那里去指责这个众筹违规,最终站方判定该众筹项目在上线4天之后下线。
相对于排山倒海的质疑和谩骂,Dot项目负责人似乎没有做好迎接这些评论的准备。他的回复经常非常晚,而且等到出了几十条评论之后才回那么一小条,在外人看来就像挤牙膏一样,从来不愿意把所有的细节和盘托出。在项目被站方关闭之后,他向站方和支持者们同时展示了存在自己电脑当中的产品CAD设计图,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事情的真相也在大家的挖掘当中逐渐明朗。
其实Dot这个项目正是从“深圳市谱华高科电子有限公司”买到原型,他们希望能够监督代工和负责销售,并且负责把它包装成为一个美国人可以接受的产品,并负责营销以及售后等比较琐碎的事情。
如果说把一个相对落后地区的优质产品贩卖到发达地区,那么高端化之后的合理溢价,其实确实要掌握在分销商手中。发达国家这么多年,这种事情没少做过,不然也不会有针对肯尼亚咖啡种植园的“公平贸易”项目了。然而很大的问题是,在你决定重新销售这些东西之前,对于原创设计来源,一定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就好像我们现在贩卖的一些农产品,都会把它的原产地显著的标明,比如来自贫困山区未开发地区的产品,带着原生态的清香。而Dot项目负责人不仅没有标注该产品的设计专利来自中国深圳,而且还在字里行间暗示,这是由他们自己研发的产品。即使在项目被关闭之后,依然试图通过上传CAD文件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信息披露的不公开,让他们在众多支持者的眼中成为了“骗子”。
放眼整个国外众筹领域,我们会看到更多触目惊心的案例。那些短时间内筹得大量资金的移动电源,插座,手机壳,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感应器和小型装置,其设计和制造全都来自深圳。然而经过高雅的包装之后,它们却改头换面并课以不可思议的高价。
所以,站在美国人的角度,数码资讯网站digital trends在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把在Kickstarter喷的那些人称为“暴徒”,说“因为这些喷子们毁掉了一个好端端的众筹项目”。
然而在我看来,恰巧相反。“暴徒”们做的对,而这个很不巧曝光的例子,说明了众筹对于产品真正原创者惨无人道的剥削。只是因为它以进货方式输出,而并未要求利益更丰厚的特许授权费,就允许分销商把批发16美元的东西炒到99美元,且差价他们会完全据为己有。
有评论说,深圳谱华高科是Dot的“供应商”。我就想问一句,你见过手里拿着产品核心专利的“供应商”吗?它真正应该得到的,就是批发成品的那区区16美元吗?
更要命的是,假如不是猛然发现这个已经成为众筹圈公开秘密的事实,不少中国人还会把Dot项目的负责人当宝,会天生地以为Dot是他天才的创造,你看外国人又创造了一个世界之最不是?然后,“这些来自西方发达国家的创新,是中国目前所缺乏的,中国制造只是停留在给人家代工的层面,所有的设计和,关键专利都掌握在外国厂商手中,他们会赚取微笑曲线的大头,我们的工人则苟活在这个微笑曲线的底部……”一些高中的思想政治课,至今依然在这么教育着我们的学生,然而事实却早就不是这样。
长久以来,在人人或者朋友圈当中流传的一条“不转不是中国人”类经典评论,对苹果进行非常猛烈的抨击,说iPhone售价这么高,但是成本和劳工造价其实非常低。这其实是真的,在iPhone6刚刚推出的时候,拆机分析显示它的部件和劳工成本大概在200到247美元之间,然而售价是649到849美元。这中间的差价应该也包括市场推广,店铺销售,以及专利方面。所以长期以来,理智的人并没有质疑过苹果收取如此“暴利”的合理性。
有人会经常举另外一个“心灵鸡汤”式的例子说,某个维修工人收了300美元(别的数额也有),最后只是换了一个螺丝。被问到的时候说,螺丝价值一美元,找到这个螺丝在哪价值299美元。
我现在只能说,上面的这些我都同意,可是我补充一句,画一个螺丝赚299美元的,造一个16美元的东西卖99美元的,其实很多时候都应该是我们中国人啊。
Dot的丑闻至少可以从一个侧面向你解释,现在不仅仅是中国制造,还包含中国创造所应该拥有的真正价值,其实是被大大的低估了。而把产品从低地卖到高处的人,为什么都只能是外国人?
当然在Kickstarter现在来自中国的项目其实不少,中国公司也积极借助了解本地市场的本地办公室,让自己在国外更“接地气”。希望这可以给一些有原创能力的中国公司一个提醒:你们距离成为让全球都尊敬和憧憬的企业,没准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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