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6日下午，由侯瀚如策划的“蛇杖II——黄永砅国际巡回展”在北京红砖美术馆开幕。“蛇杖”计划首展在位于西方宗教首都罗马的意大利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MAXXI)举办。黄永砅通过对犹太教和基督教共同使用的经书《出埃及记》里一则故事——关于上帝在带领人民逃亡、陷入绝望之中的摩西面前展现祂的力量——进行一种转化式的阅读和呈现，同时调动不同的宗教象征符号，让它们彼此共存和互动，由此勾勒出一幅受宗教冲突驱动的世界图像。到达国际巡回展的全球第二站北京红砖美术馆，“蛇杖”（II）则呈现出不同的样貌——黄永砯的焦点不再是宗教对抗，而是将靶子转移到本土和全球社会权力关系重组的主要动机，也即领土争执。
黄永砅出身中国，在其艺术生涯之初，是1985-1986年“新潮美术运动”的核心人物。1980年代末，黄永砅迁居巴黎，并自此活跃于世界艺坛。不断迁徙的生活经验让他更坚信：“变”乃生命之真谛，怀疑才是应有的伦理立场。他对不同文化、传统、意识形态和政治体系之间的相遇、对峙、冲突和谈判等议题，发展出深刻而充满活力的思考——受到全球化、移民、通信科技、经济扩张和地缘政治竞争的驱动，这些问题如今在我们日常生活里无所不在，同时变得更紧迫和复杂。如黄永砅关于这次展览的笔记所言，对他来说，艺术实践和展览作品是在发生“争执”——自我争执，与他人争执，与建筑空间争执，与机构争执，以便成一次实事，创造一个新的现实，以让观众来接着加入争辩和争执。换言之，创作和展示艺术旨在提出容许质疑和批评的新的公共生活形式。
▲“黄永砅：蛇杖II”展览现场图片惠允：北京红砖美术馆
▲“黄永砅：蛇杖II”展览开幕现场：（左起）红砖美术馆创始人、馆长闫士杰、策展人侯瀚如、原法国驻华大使馆总领事丹尼尔·卜莱士（Daniel BLAIZE）、清华大学教授汪晖、艺术家黄永砅、画廊主Kamel Mennour、 红砖美术馆创始人曹梅、艺术家沈远、当代唐人艺术中心郑林
▲“黄永砅：蛇杖II”展览开幕现场：（左起）闫士杰、黄永砅、侯瀚如、策展人Hans-Ulrich Obrist（小汉斯）、策展人费大为、Kamel Mennour图片惠允：北京红砖美术馆
▲策展人侯瀚如在开幕过后接受“凤凰艺术”采访
▲开幕过后研讨会现场：（左起）汪晖、策展人高士明、费大为、同声传译、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亚洲艺术部资深策展人孟璐（Alexandra Munroe）、黄永砅、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副馆长郭晓彦、侯瀚如
在意大利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MAXXI,侯瀚如任艺术总监)举办的“蛇杖”计划首展中，黄永砅在罗马——西方文明和宗教的发源地，通过对犹太教和基督教共同使用的经书《出埃及记》里一则故事——关于上帝在带领人民逃亡、陷入绝望之中的摩西面前展现祂的力量——进行一种转化式的阅读和呈现，同时调动不同的宗教象征符号，让它们彼此共存和互动，由此勾勒出一幅受宗教冲突驱动的世界图像。
当计划巡展至北京红砖美术馆，侯瀚如表示，黄永砅的焦点将不再是宗教对抗，而是将靶子转移到本土和全球社会权力关系重组的主要动机：领土争执。这次展览展出的十个作品分五个区域，黄永砅在展览笔记中写到，分区的目的是用五个“区域”去分解原来独立的作品，同时用十件“作品”去破坏划分的区域。
它们持续扩张、跨越界限，入侵他人的领土。边界不断移动，世界版图被不断重新绘制，谈判和角力乃不可避免。我们所有人必须为此提供自己的答案：我们是谁？我们在哪儿？我们如何与他人共处？
▲黄永砅 “Ehi Ehi Sina Sina”木材、铜、机械马达 2000-2006 艺术家惠允
▲ （上）黄永砅 “工地” 铝、布料、金属组件 2007 艺术家惠允；（下）“不坐亵慢人坐过的座位” 木椅 2010艺术家与Kamel Mennour画廊惠允
▲“黄永砅：蛇杖II”展览第二区域：“羊、牛和蛇的识别区” 艺术家与北京红砖美术馆惠允
第一分区中被放大了20倍的藏传佛教转经筒（“Ehi Ehi Sina Sina”，2000-2006）、被缩小5倍的清真寺唤礼塔（“工地”，2007）、倒置的祷告椅（“不坐亵慢人坐过的座位”，2010），与第二区域中具有震撼性效果的“蛇杖”（2014），共同构成了“蛇杖”计划的基调，也即呈现在不同历史与文化语境中各式宗教系统间的共存与冲突，以及对这些共存与冲突于当下世界政治形势及人们的生活所产生的重大影响的一种重提与想象——象征和谐的转经筒在电动马达的驱使下一刻不停地逆时针转动，矛与盾形象的引入也更加深了作品的暴力潜能；被斜放在钢架上的宣礼塔不难让人联想起炮筒等具有毁坏力的物件；“蛇杖”中被加装了一条尾巴（也就是手杖）的巨型蛇骨一方面揭示了因“信”而产生神迹的瞬间，另一方面也与中国神话中龙或蛇形象多层次的象征含义甚至是异教中的邪恶力量相关联。
关于展览核心作品“蛇杖”，侯瀚如表示，黄永砅对蛇这一图像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1993年，黄永砅曾仔细查看了有关非法中国移民跳船来到美国的故事，里面有种对非法移民的戏称说法叫做‘人蛇’……这个称呼很流行，尤其是在黄永砅的故乡福建。他于是就运用了这种人成为蛇从而‘入侵’到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图像，并将之转化成他语汇中的一个关键要素，并且不断地对其进行演变。它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种更普遍通用的象征，象征那些受到经济、社会和地缘政治的紧迫问题驱动而产生的流亡和人类迁徙。”
▲黄永砅 “剩余物”（现场局部）中对“蛇”的部分研究。 计划笔记、草图、模型 1995-2014 艺术家惠允
在罗马，黄永砅以杖入蛇，从而在他的标志性创作元素中引入了更多层面的宗教内涵。当展览“位移”至北京，艺术家则将二十年前创作的“羊祸”（1996，这件作品在罗马站中并未收入）与“蛇杖”共置，从而形成一种新的关于“领土”问题的讨论。2013年中国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时，黄永砅曾将报纸上的相关报道剪下作为素材备用。一个貌似严肃的识别区概念，却在本次展览中被挪用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为保护展览空间的水磨地面，需要一个水泥地面来承受安装“羊祸”所钻的756个洞。而因“模拟识别区”的走向与展厅场地发生冲突，黄永砅坚持要把展厅的其中两面墙凿开——在这场“与机构的争执”中，面对黄永砅大刀阔斧的改造方案，闫士杰馆长起初是反对的，“但后来我突然慢慢悟出来了，深刻感觉到黄老师作品和空间对话的能力无人能及。最后是黄老师指到哪里我就拆到哪里。”
▲黄永砅“羊祸”（现场局部）牛皮、羊皮、竹、木、铁 1996 艺术家惠允
在媒体会中，黄永砅表示，展厅中的冲突其实也是一个涉及“艺术边界的问题”的隐喻：当代艺术家的一个重要责任便是如何在放弃一个边界的同时重新建立一个不断移动的边界；在黄永砅看来，“艺术问题必须要超越艺术本身”。对此，策展人高士明回应：黄提出的“艺术边界”连同他过去的“创造力不应独立存在”一道表明，“这里的领土争执、识别区，是艺术家创造的世界和我们身处其中的世界之间的领域，因此这里的‘识别区’不是传统或现有的艺术理论、观点所能够解释清楚的”；“创造力不能独立存在”的原因，对于永砅来说，意味着现实永远为他的作品准备了一半，而黄永砅只是做了另一半，他是“用一个机应对现实的机，用一个局破现实的局”。
▲ 黄永砅“布加拉什”（现场局部）玻璃钢、混凝土、动物标本、模型直升飞机、警笛、陶瓷 2012 艺术家与Kamel Mennour画廊惠允
展览第三区域中的作品“布加拉什”（Bugarach）模拟了一块大石从地板上突起，以象征法国著名的“上下颠倒山”比加拉什(该山下方地层比上方的年份新)，传说这座山是玛雅人启示录中末日降临时(2012年12月21日)的避难所，此地也因此成为一处神秘主义人士的朝圣点与旅行景点，当年读到相关报道后，黄永砅也曾亲自到现场考察。作品中，山的四周散落着众多无头动物，撞入大山的雪白飞盘则盛着双目齐刷刷望向天空的动物脑袋。这件作品可谓凝聚了多样的隐喻元素：盘中的动物脑袋仿佛是一场祭祀中的祭品；空中的直升机一方面蕴含着前来救援的希望，另一方面也暗含来自监控系统的威胁（容易使观众联系起黄在2000至2005年间创作的“蝙蝠计划”中的美国间谍机）；破土而出的大山则象征自然的毁灭性能量……作品呈现出艺术家对诸如宗教、民俗信仰、政权以及自然力等众多复杂议题的强大把控力。
▲黄永砅 “马戏团” 木头、竹子、动物标本、树脂、钢、线和布 2012 艺术家和北京红砖美术馆惠允
在当下的全球化社会中，普遍信仰的缺失却伴随着新极端主义的此起彼伏。在这样的背景下，探讨不同文化间的冲突与对立，可被视为黄永砅艺术创作中长久以来的课题之一。正如费大为所言，“黄永砅选择了一种矛盾的态度，在制造文化冲击的同时又超越了不同文化间的对立。在我们所处的文化困境中研究相异性，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创作动力。”
而间歇响彻展厅的警报声与遍地茫然无序的无头动物，又可被理解为预示当下国际间纷繁的宗教、政治势力间矛盾与冲突急速加剧的局面。如今面对因叙利亚内战所引发的众多教派间的血腥仇杀与二战以来最为严重的难民危机等困局，曾经强势的欧美各国或也如“马戏团”中那双巨型木手一般，在一层又一层把控与被控的过程中日渐瘫软无力。从感性层面考察，展览似乎也在映射一个事实，也就是人们记忆中井然有序、各方势力得以彼此制衡的世界早已彻底覆灭——Kamel Mennour画廊在为黄永砅2012年个展“Bugarach”所撰写的新闻稿中曾写道：“如今被整个倒转的并非仅仅是这座山，而是地球生灵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我们如此无力。”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如“世界剧场”（黄旧作，1993）中昆虫相互撕咬、彼此吞食的残酷剧场（尽管无头动物们似乎对彼此并不构成威胁），而此刻行走在无头动物间的我们，既是观众，也是演员。
▲黄永砅 “蛇塔模型”铝、竹子 2008 艺术家惠允
本次展览的第五区域中唯一一件作品“首领”（Chefs，2012）因故未能如期到场。据美术馆相关人员透露，作品预计在10月底前后到步。这样的“例外”也可被视为对黄永砅的创作能够不断生变的隐喻，正如高士明所言：“永砅每次出手都是针对现实语境、现实之机，针对很具体的此刻、现在、当下。”也正由于这种“借机发挥”的特性，观者总能自然而然地结合当下对黄永砅的作品作出联想与解读；但与此同时，当被问及其作品中的故事性，黄永砅亦明确指出，观众不应被故事所限，在他的作品中，故事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借口。可以说，黄永砅对当下人们普遍习惯全然依赖媒体之口对事物进行把握的现状是强烈怀疑的；与此相应的事实是，黄永砅作为艺术家的核心特性之一，是如策展人侯瀚如所描述的，“他不要确切地说出它意味着什么，从而对抗以书面的方式能被阐明的情况”。
关于艺术家
▲黄永砅在罗马意大利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蛇杖”首展现场
黄永砅
1954年出生于中国福建省厦门市。1977年入读浙江美术学院（現杭州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为文革后第一批学生。1981年毕业，毕业作品为以大型工业噴枪制作的绘画。毕业后被分配往厦门，于中学任教，並在厦门进行活动，包括1983年的《五人艺术展》、1986年的《厦门达达展》(焚烧事件)及《发生在福建省美术展览馆內的事件展览》。1989年的《中国現代艺术展》，展出了黃永砅的作品〈《中国绘画史》和《现代绘画简史》在洗衣机里搅拌两分钟〉。
1989年获邀参加《大地魔术师》（1989，法国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此后定居巴黎。近年个展包括“Bâton Serpent”（MAXXI，罗马，意大利，2014）、“Les Mues”(HAB Galerie–Hangar à Bananes，南斯，法国，2014)、“Amoy/Xiamen” （里昂当代艺术美术馆，里昂，法国，2013）、“Abbottabad”（Hôtel de Gallifet，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法国，2013）、“Circus”（Gladstone Gallery，纽约，美国，2012）、“Bugarach”（Galerie Kamel Mennour，巴黎，法国，2012）等。
展览信息
蛇杖II——黄永砅国际巡回展
策展人：侯瀚如
主办：红砖美术馆
联合主办 ：意大利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支持：Gladstone Gallery、Galerie Kamel Mennour
展期：2015.9.26 - 2016.2.16
地点：红砖美术馆（北京市朝阳区崔各庄乡何各庄）
红砖美术馆：
由企业家、收藏家、红砖美术馆馆长闫士杰与曹梅伉俪所创办，于2014年5月23日正式开馆。红砖美术馆位于北京市朝阳区东北部一号地国际艺术区，采中国传统园林意象精心打造，是一座怀拥自然的美术馆。在近万平方米的具有东方气质的园林中配套有多功能厅、西餐厅、咖啡厅、VIP俱乐部及艺术家驻地计划工作室，展馆面积近一万平方米，主体建筑上下共三层，包括9个展览空间、2个公共休闲空间、1个艺术衍生品空间。红砖美术馆期望通过高质量的系列展览，结合收藏、研究、教育、出版和公共活动，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并参与国际当代艺术家（项目）交流，展开学术领域突出问题和现象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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