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乐团爱沙尼亚音乐厅演出全场观众起立鼓掌
但在这项大型的乐季开幕演出前,全团八十六位乐师已先行完成了挑战更大,為期一周(八月二十五日至三十一日)的芬兰与爱沙尼亚巡演。刚巡演回港,HKCO 4U小组又随即与SIU 2应邀到西安作陕港音乐交流,在第二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举行 「撞乐长安」音乐会,又跟陕西广播民族乐团交流,更探访了敬老院及小学,履行「爱心大使」之职。
音乐会香港元素鲜明
香港中乐团今次巡演最大的特点是较过往外访具有更鲜明的香港元素。除了《精.气.神》和《流声残韵》两首香港作曲家作品,加奏的是顾嘉煇膾炙人口的《射鵰英雄传》,同时,担任独奏的罗晶和赵太生,都是乐团的团员;甚至另一首加奏曲《新赛马》,亦是乐团胡琴演奏家魏冠华全新编曲的版本,更突显乐团自身团员的实力。首站在赫尔辛基,乐团抵埗后翌晨举行的三场教育音乐会,驻团指挥周熙杰指挥演奏的亦是本港作曲家林乐培的《昆虫世界》。
中乐团这次外访的三个城市的民族文化背景与社会状况截然不同,显然又是一次对音乐是否无国界、是否能打破民族文化隔阂的考验。赫尔辛基自一八一二年已是芬兰大公国的首都,具有悠久独特的民族文化,人口只有六十万(全国人口五百五十多万人),和澳门相若,却拥有多姿多彩、外形独特的古今建筑与博物馆,以及具有丰富文化色彩的街区。从赫尔辛基西码头乘坐轮渡向南横渡波罗的海芬兰海湾,只需两个多小时便抵达八十多公里外的塔林(Tallinn),这是一九九一年苏联解体后独立的爱沙尼亚(Estonia)首都,人口仅六十万,名列联合国人类歷史遗產,仍保存大量古老建筑与城墙的老城区,歷史可追溯到一一五四年。从塔林向南驱车约百公里,便抵达被称為 「爱沙尼亚夏日首都」的海滨城市派尔努(Pärnu),人口仅四万,从出土文物却证明早於一万一千年前已有人类在此活动的遗跡。也就是说,香港中乐团此行三站面对的都是具有悠久却截然不同文化传统的观眾族群;但更现实的问题是,三个城市的人口都不多,是否有足够对千里之外的异国民族音乐有兴趣的观眾入场,最為让人悬念。
赫城与爱国选曲迥异
赫尔辛基艺术节的艺术总监Erik Söderblom特别和中乐团联合委约了芬兰作曲家Jukka Tiensuu為此行创作了一首名為《Ihmix》的作品。更在他坚持下,排出了一套几乎全是现代作曲家的作品,上半场四首乐曲全是风格 「前卫」、全无 「民族」色彩的现代音乐,这与一般观眾、特别是外国观眾所期待的中国民族乐团演奏的 「民族」音乐很不一样。
在塔林和派尔努的两场音乐会节目安排便 「合理」得多,这并非指改以山西吹打乐《大得胜》和隋利君充满东北乡土色彩的《黑土歌》取代芬兰作曲家现代国际性语言的新作品《Ihmix》,是一套既有传统古曲又有现代作品的节目,更重要的是曲目编排次序能掌握观眾欣赏音乐时的情绪变化,一步一步地将观眾的情绪推上高潮。
三场音乐会都在晚上七时开场。在爱沙尼亚的两场演出都以热闹强烈节庆色彩的《大得胜》开场,这类民间性的吹打乐,胜在开场经过编配,更突出了大型乐团的吹管气势,九位吹管乐手起立以循环换气方式奏出有力且均衡的炫技式乐句高潮,赢得满堂喝采声,让音乐会的气氛即时热烈起来。接着奏出彭修文改编的古曲《月儿高》,乐曲开始描写月儿初升,由静态渐强的迅猛张力,再次将观眾的注意力聚焦起来,不过这首意境高越典雅的作品,最大的作用却是与前曲形成动与静、刚与柔的鲜明对比。
曲风粗獷与精微对比
接着演奏陈明志的《精.气.神》和隋利军的《黑土歌》,则是另一组另一种鲜明对比的乐曲。陈明志运用好些独特的演奏方法,甚至 「创作」出新的 「敲击振弦」乐器,演奏出丰富多姿让人感到意外又奇特新鲜的音响,藉此表达中国文化与思想中的独特境界,那可说是充满想像与抽象空间的音乐。
但《黑土歌》却是由赵太生採用三弦及中国民间音乐的弹唱形式与乐队携手演出,无论是三弦的独奏,和其唱腔都散发浓烈的泥土味道;乐队部分更採用衍化自农民耕作生活中的木製犁铲、筲箕作為节奏性乐器,再配合乐师呼应的无词人声,具强烈的乡土情感。儘管外国观眾应未能听得懂赵太生的唱词,但从他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和歌声语调所传达的情感,加上场刊上的乐曲解说,到乐曲最后大部分乐手起立击打木铲及筲箕并作出助唱,将赵太生爆发性的歌声与三弦粗獷的节奏乐音带上强烈的高潮结束,亦赢来轰然满堂的掌声,可见即使未能听懂赵太生唱词的外国观眾,亦被感染而產生共鸣,这亦可说是前后两首乐曲强烈鲜明对比產生的热烈反应,是一种音乐欣赏心理的自然反射,演出后更有听眾盛讚赵太生的表现是 「东方乐与怒的超级巨星」。
在赵太生《黑土歌》带来炽热的气氛和情绪仍留有餘韵的情况下开始的下半场,三首乐曲的编排亦构成鲜明独特,能刺激起观眾情绪的反差对比。
曾叶发的《声消残韵》是由罗晶担任独奏的古箏,和大型民族乐团以单乐章协奏曲形式演奏,发挥从精细微妙到急流飞湍的古箏特色的乐曲,是现代国际音乐语言多於传统色彩的音乐;接着演奏朱践耳的《悲调》,虽同样带有现代手法,却具明显的中国南方哭丧歌元素,不断以不同乐器组合反覆的主题,有鲜明的情绪指向;乐曲进入大高潮后,以弱声有如潮水声般终结,亦让人印象难忘,与《声消残韵》互相对照。
三场音乐会都以郭文景的《滇西土风》三首压轴,不同的是在爱沙尼亚的两场演出只奏最后一首《祭祀─火把─烈酒》,这曲带着粗獷狂热节奏,具有鲜明民族色彩,正好让观眾将前两曲积累下来的情绪得到舒畅的发泄。三场演出都赢得观眾热烈掌声,更有全场起立鼓掌(StandingOvation),向台上演奏的乐师致以至高的讚赏。
最后阎惠昌以 「中国功夫」的 「唏!哈!」方式,带领全场观眾呼应乐团的演奏,将顾嘉煇的《射鵰英雄传》以互动方式加奏;临尾再加奏了乐团高胡乐师魏冠华全新编配的《新赛马》,这是一首将乐团各个声部都有所发挥,且以高速度来完成的炫技性乐曲,是一首百分百能让观眾听得目瞪口呆的作品,观眾在多番热烈掌声下,阎惠昌以手势表示时间晚了,大家要睡觉了,将首席亦拉下来退场,将音乐会结束,观眾仍表现出依依不捨之情,慢慢离场。
外访演出水平高非侥幸
塔林的爱沙利亚音乐厅(Estonia ConcertHall),建於一九一三年,一九四七年重建;派尔努河畔的派尔努音乐厅(Pärnu Concert Hall),建於二○○二年,赫尔辛基音乐中心(HelsinkiMusic Centre)的音乐大厅,二○一一年八月三十一日才举行正式开幕音乐会,音响都很理想,香港中乐团的三场音乐会都获得意料之外的热烈反应,特别是 「主打」现代作品的赫尔辛基的演出,几乎座无虚席,晦涩的前卫音乐完全没有构成障碍。
香港驻伦敦经济贸易办事处副处长蔡君强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爱沙尼亚的曲喆大使,都特别到场支持;而赫尔辛基艺术节的艺术总监Erik、爱沙利亚音乐厅总监Jüri Leiten,派尔努音乐厅总监Märika Park,都是经常出席国际音乐活动的专家,各人听完乐团的演出,都大感兴奋,并对乐团的演奏表现,特别是环保胡琴的优美音响声效大加讚赏。笔者三场临场所见,各地的观眾确是被他们应该感到陌生的音乐打动了。
乐团外游要维持能感动观眾的高水平音乐,比在香港熟悉场馆演出要付出更大心力,这不仅在於行政团队的高效率和专业性配合,更重要的是在舞台上的乐手的精神面貌。音乐艺术的詮释过程是一种高度精神状态下的心灵活动,一个乐团(无论是中西乐团),八、九十人要能做到身心灵一致,音乐才能精準,才能传神、传情、传力,才能将观眾感染、感动,要能发挥这种效果,除了指挥的 「功力」很重要外,乐团日常持之以恆的管理,是否上轨道,是否够专业,同样重要,成功可说绝无倖致。
香港中乐团二○○一年从官家艺团的架构改為公司化后,笔者亲歷了乐团公司化前后,特别是 「过渡期」乐团在舞台上乐手精神面貌的改变。过往笔下曾指出乐团演奏《黄河》(钢琴版及大合唱版),大部分乐手仍是木无表情的问题。公司化后至今十多年,亦是乐团成员进入 「新陈代谢」的阶段,早年入团的乐手陆续退休,由新一代乐手接上;加上公司化后,乐团从行政管理人员与乐师,再无一人是 「铁饭碗」的公务员,於是越来越多人明白 「同坐一条船」、 「乐团好,大家好」的道理。舞台上乐师的精神面貌亦持续改变,乐团的精神面貌更加快正面化。
这次外访演出的曲目中,过半数是要求合作技巧严格精细,追求以独特音效营造精神境界的现代音乐作品,对合作精神,乐手的高度专注要求更大,能够在三场音乐会中都让观眾感动并起立持续鼓掌,可证明乐团在舞台上的精神面貌较过去任何时期都提升了。上半年有资深乐师离团带来的 「影响」是正面的说法,从这次外访演出得到的成果可以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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