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棋局,是围棋中苦心安排的一种求活的局势,局面或共活,或长生,或花五聚六,或劫中有劫,普通人乍看局势复杂,无从下手,而真正的顶级高手却能从纷乱复杂的局面中,另辟蹊径,从而柳暗花明又一村。
古今中外,广为人知的珍珑棋局倒不是围棋历史上真正留下的名篇,而是金庸先生在小说《天龙八部》中创造的一局棋。在《天龙八部》中的珍珑棋局名满天下,引得各路高手前来一探究竟,能进入棋局的人都是故事里面武功一等一的高手,若能破局其武功必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正如书中描写的那样,武功高强这种技术能力却不是破局的关键因素。慕容复心机太盛,不愿失势。段誉优柔寡断,不能落子,二人均未能成功破局。最后,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和尚虚竹,为救人不计得失,落子不悔,却偶然撞破棋局,成就了一番事业。
金庸安排的这场珍珑棋局,通过设置复杂难解且看似死局的一局棋,把生活中各种复杂的遭遇形象地再现出来,其中包括的禅机和哲理,或置之死地而后生,或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或无心插柳柳成荫,诸如之类,恐怕只有中国人才能意会。
不过,现实往往比小说中的故事更加精彩,中国互联网就有一盘实实在在的“珍珑棋局”多年无解。这盘众所周知的珍珑棋局是从2010年Google高级副总裁和首席法律顾问大卫•多姆德(David Drummond)在Google博客发表的一篇博文开始的。
博文主要内容是Google考虑关闭“Google中国”网站以及中国办事处。这篇博文发布后,谷歌在中国的存在就像被关进薛定谔盒子里面的猫一样,陷入了尴尬的僵局,不知“死活”。
陷入“死劫”
2015年是Google在中国最寒冷的季节,当时谷歌宣称退出中国也已有5年。中国的互联网市场日新月异的发展,大有赶超欧美的势头,但Google在中国市场依然不温不火,仍旧只埋头做自己的生意挣钱。
虽然人们都知道Google拥有全球领先的技术能力,但在中国所面临的困境和阻力也是巨大的。中国有句俗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多数人并不看好Google,认为Google和其他美国互联网公司在中国发展的历史轨迹一样会逐步走向衰落,再无回天之力。
在宣布退出中国之后,2015年Google总部通过另类的方式重构了自己,成立新的Alphabet,这使得Google中国业务的珍珑棋局变得更加复杂了。创始人拉里·佩奇自己撒手不管Google业务,把重返中国的问题交给了已经成为Alphabet子公司的Google CEO印度人桑达·皮查以及时任Google大中华区总裁的英国人石博盟。
在外界看来,让一个印度CEO来解决美国公司在中国市场的问题,让人看不懂Google的意图,甚至有点奇怪。已经成为子公司的Google,曾经的创始人换成了职业经理人,按照中国市场的规则,似乎不那么符合中国的惯例。桑达·皮查和石博盟可能都不是合适的谈判对手和话事人,并且石博盟对中国市场并不了解,这就更找不到理由重返了。
而现实中,一方面Google的数字营销广告业务在中国品牌产品的“出海”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另一方面Google的Android相关的业务又成为移动互联网、特别是手机产业的一种基础设施。无奈Google的整体业务却是一盘散沙,无法形成合力,这使得Google中国处于一种难以前行的状态。
这让人想起了量子力学中设想的薛定谔盒子中的猫一样,它处于一种不确定的随机状态,Google在中国的业务正如薛定谔的猫,它的存在取决于外部观测者。普通人若是想让猫活着出来,也许只能靠打开时候的运气了。
时也命也,Google中国的这盘珍珑棋局,过去看似无人能解,不经意中却也起了变化。最近两年总有中国国内媒体,频频主动地为Google发声,并且四处追踪报道Google的相关新闻,导致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媒体预言“Google要重返中国了”。
能破解谷歌这盘珍珑棋局的虚竹究竟在哪?恐怕Google自己也毫无头绪。
李世石与AlphaGo的世纪之战的中国幕后
Google中国这看似无解的“死局”,却在2016年有了破冰之势。那究竟是什么成为了谷歌中国这盘珍珑棋局的破局之匙呢?
时光追溯到2016年,谷歌退出中国的6年之后。在那时的韩国首尔,Google AlphaGo与韩国围棋高手李世石九段进行了一场有史以来最轰动全球的围棋比赛。
在大众的传统认知中,计算机是无法通过计算来打败真人围棋棋手的,因为用传统的技术来与围棋棋手较量所消耗的算力时长,将接近于上万亿年时间,而我们的宇宙不过才几百亿年的年龄。因此,围棋也被认为是人类与机器较量智力的终极擂台。
两年前的这场比赛结果众所周知,AlphaGo大获全胜,比赛的过程和结果引发全球从民间到政府的高度关注。而历史上记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的围棋发明地中国,虽然与韩国只有区区黄海之隔,但在赛事进行之时却几乎成为了“旁观者”,去到现场的亲历者寥寥可数。
新浪棋牌主编周游,成为中国大陆被邀请到现场为数不多的媒体人之一。据周游回忆,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得益于当时Google中国公关部的努力推动,几乎在最后时刻才确定成行。
周游作为两届AlphaGo人机大战的亲历者,这样评论:“也许是因为在中国遇冷已经6年,所以韩国首尔的那次比赛Google中国并没有特别多的投入,各方面都很困难,就比如一个协调直播信号的问题,直到开赛前几天我们才拿到准信儿,当时我们都快放弃了。但正是因为他们PR团队的坚持,才克服了一切困难,完成了在首尔、国内的各种配合报道。2017年在乌镇的比赛则不一样,轻松很多了,因为那个时候谁都知道2017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计划。”
2016年的韩国人机大战的那些亲历者,很多人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人工智能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事件。最终在众人的努力下,使得这场意义深远的比赛,在中国有了传播的星星之火。
大赛期间中国最有影响力的节目“新闻联播”,每天都对比赛进行了报道,甚至在两会直播的期间,也会切入现场来直播比赛的进展。加上现场专业的媒体报道,以及在国内来自不同渠道的直播和报道,将此次赛事在中国的影响推到了极致。
紧张而刺激的比赛中,精彩的解说、李世石的举手投足以及面部的表情,甚至他出去抽烟的举动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当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棋圣聂卫平九段在新浪直播间里对AlphaGo脱帽致敬……人类对于人工智能傲慢、惊讶、绝望、矛盾、焦虑的感受也通过直播和媒体的报道被表现出来。
现场媒体用最感性的方式向普通公众诠释了什么是人工智能,通过整个比赛直观的将一门高深的科学用一种浅显的方式让人们理解并且接受。每当回忆起这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比赛时,周游依然唏嘘不已:“我还记得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和心情,兴奋纠结沮丧,那是无法描述的感受。太幸运了,事后回想,当时如果签证晚两个小时出,我就会错过见证一个人类发展史上历史性的时刻。”
这大概是数年来,谷歌中国最风光无限的一次。在长达6年多举步维艰的时光中,中国市场过去的大门俨然已经关闭,谷歌重返中国并无任何新意和进展,谷歌的技术、在华的销售、业务调整甚至公司的重组都无任何起色。却在2016年的一场韩国首尔举行的比赛中,让Google重新被中国看到,包括政府部门在内的所有人透过围棋世纪之战,让中国重新认识了谷歌,也为谷歌重返中国打开一扇新大门。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会见采访2016年十二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的中外记者并答记者问时甚至提到AlphaGo:人机大战不管输赢机器还是人造的。新华社在评论文章中也将AlphaGo定性为“正面网红”,值得提倡。
中国人工智能的初春:Google解冻
围棋的世纪之战,通过中国的传播,开始浮现出强大的外部效应。其中最大的意外,不是让所有的中国互联网巨头意识到未来的竞争已经提前到来,更意外的可能是Google,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中国业务的这场珍珑棋局的破局者,竟然来自这场韩国的比赛。
中国围棋界几乎历代棋王都想与AlphaGo亲自对阵较量,在围棋界的热烈期待下,2016年初春,接手重组后的Google CEO 桑达尔·皮查伊来到中国,参观了聂卫平的围棋道场和学校,也跟世界排名第一的中国棋手柯洁九段对弈了几手。初春的北京,水面的冰层已经开始裂缝融化。
2016年底Google的创始人之一谢尔盖·布林访问中国时,甚至专门拜访了中国棋院,棋圣聂卫平九段亲自和他交手并且点评他的水平能达到业余一段。这也许就是Google的“围棋外交”。
坊间传言,正是借助李世石与AlphaGo的第一次人机围棋大战,中国对Google的形象有了全新的传播和认识,只有近距离的交流和展示,中国的围棋界和产业界才能体验到人工智能的魅力。这也为Google在2017年于中国乌镇继续举办第二场人机围棋大战提供了契机。
2017年这次Google的人工智能AlphaGo交手的对象是中国围棋高手柯洁。乌镇的人机围棋大战,采用新的模式。不仅有单人对弈,还有团队对弈,以及人与AlphaGo的配对对弈,让人们思考人工智能技术究竟能否与人类合作,被人类利用。至于比赛结果,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成为人工智能网红的AlphaGo和人类网红棋手柯洁的交锋故事也变得不那么严肃了。
与此同时,在乌镇还举行了人工智能的高峰论坛,主要探讨了人工智能产业的未来发展,持续吸引了众多的科技企业参与、学习和进入人工智能领域,不仅对强化Google的品牌形象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还将人工智能推入到中国高层的视野。
乌镇人机围棋大战之后的同年7月,中国科技部副部长李萌表示,欢迎Google、亚马逊等人工智能领先企业在中国设立研发机构,与国内企业开展多方面的合作应用。这一来自政府高层的“邀请”,无疑是从政府层面肯定了两次人机围棋大战深远的社会意义,也高度认可了Google在人机围棋大战中所传播的社会价值。
Google中国的天时地利人和
回顾两次人机围棋大战中,AlphaGo和Google的持续创新能力让人印象深刻,人工智能焕发出来的生机和市场机会逐渐被大众和产业认可。
Google对其品牌传播有效性的长期坚持和正确引导,使得Google在人工智能领域对全世界产生着积极的影响。虽然此前Google自己曾宣布部分退出中国业务,但是人工智能的浪潮和契机与Google中国在品牌传播上的坚持,意外的为Google中国再次开启了中国市场的机会窗口。
在19世纪末20世纪的中国,曾经遭遇过西方船坚利炮等一系列先进技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站在今天21世纪的角度,对于人工智能技术开启的未来,已经发展起来的中国是不会拒绝拥抱先进技术的。如今,中国已经是完全市场化的经济,竞争会加快技术的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速度,中国方面只是再次强调了对所有人开放和遵循市场经济原则的承诺。
2017年底,一位名叫李飞飞的华裔女性科学家在谷歌开发者大会上向全世界宣布了谷歌AI中国中心成立。由李飞飞带队的Google AI中国中心,能否在人工智能的纪元再次打开中国市场并做出改变还尚未可知。
这正印证了Google CEO 桑达·皮查宣布Google的一个重大转变——“将从Mobile First转变为AI First”,围绕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的传播从而成为了Google中国的品牌策略。
Google大中华区总裁石博盟亦是在许多公开的场合发表了主题为“AI for Everyone”(让AI触手可及)的演讲。在经历多年之后,Google这一次似乎是顺民心顺民意,希望通过中国最热的一个领域重返。
这两年来所发生的种种变化,至少我们可以看到Google的品牌在中国有了根本性的转变。而每个消费者都希望中国有更强的竞争,从而给产业以及消费者带来更多的好处,希望Google中国不要浪费掉自人机围棋大战以来创造出的宽松社会舆论环境和品牌口碑。
此致,Google中国的这盘珍珑棋局已经有了希望,结局如何,且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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