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与微信又再一次成了话题的漩涡中心。
从张一鸣与马化腾在微信朋友圈“擦枪走火”,到抖音哭诉第一届文物戏精大赛H5视频遭微信“封杀”,这个漩涡正在升级。
然而,作为微信用户而言,腾讯系与字节跳动系的角力、短视频头部的新竞争,这些似乎并不是一个用户需要去考虑的背景,毕竟决定用户选择的最终注脚还是产品的体验感。
如果从体验感的角度来说,这场微信与抖音的PK与控诉背后,直指长久以来微信为用户做出的一个选择——“避免单条内容利用人性弱点运营的诱导刷屏,从而避免信息过载损害用户体验。”
换句话说,这是放纵人性弱点的张一鸣与力求克制的张小龙之间的一次角力。
长久以来,微信已经习惯构建一个不打扰的生态模式,但对于经常使用抖音的微信用户而言,
习惯了享受克制优雅的微信极简美学(尽管它已经开始变重),就必须牺牲分享的便捷性与沉浸式的上瘾快感么?
再把视线拉得更远一些,互联网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社交媒体时代,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相互影响和群体活动的方式,当这种改变的优越性与负面性都开始急速扩大时,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互联网社交工具?
是无节制的沉浸式创造需求,还是克制得满足真实的需求?是上瘾还是解毒?这或许才是这个漩涡背后一个真正有价值的问题。
PK背后的机制
在抖音第一届文物戏精大赛H5视频风波背后,外界最关注的是“微信有没有拿平台规则纵容私欲”?
在微信本来的理念中,用张小龙的原话来说,是一个“用完即走”的工具。“我们认为任何产品都只是一个工具,对工具来说,好的工具就是应该最高效率的完成用户的目的,然后尽快的离开。”
在这种理念下,我们可以看到微信一直以来的做法是在产品设计上保持克制与优雅,“不骚扰、不感动、不迎合用户”。
而这落实到朋友圈的外链管理上,微信平台一向严禁外部链接中任何诱导性质的行为,对点击量过大的链接,一直采取触发峰值后“朋友圈分享仅自己可见”的策略。
比如此前许多令人反感的线上课程、购物链接、App推广等现象级刷屏活动,都曾因为因分享次数达到了微信朋友圈的分享上限阙值、或者是附加诱导链接等触发了自动触发屏蔽机制。
换句话说,微信因为诱导分享自动屏蔽抖音,符合它一贯的规则和价值观。
深究到抖音H5事件上,微信是不是在拿鸡毛当令剑呢?
让我们来复盘下当时的情景,首先微信出具了以下说明:
1、抖音H5因存在诱导分享行为,违反了《微信外部链接内容管理规范》,因此微信对其进行了分享朋友圈仅自己可见的限流处理,并未封杀。
2、针对此类情况,若被处理方整改完成,可申请恢复,平台审核确认合规后,即可恢复正常分享。
3、截至目前,微信官方从未收到该H5侧的任何申诉与沟通。随时欢迎对方与我们沟通。
注意,公告中微信指出是限流,像对待既往所有的刷屏案例一样,保持相同的规则。
那么微信为何要选用阈值触发机制?这个机制为什么这么设计?是否能保证评断公平性?
这或许可以用热播剧《傲骨之战》里一集很有意思的论坛审核与反击法律战来帮助理解。
这一集中,Chumhum网总裁NeilGross聘请戴安所在的RBK律所拟定服务条款,以控制网站旗下社交平台的仇恨言论发表。
这里面的难点在于对于仇恨、威胁、挑衅言论的定位、如何筛选?如何触发?如何阶梯处罚?言论本身在不同语境中会传达不同的效果,难以一劳永逸。
这在某种程度上与微信所需要对抗的诱导、过载、无效、过度商业化朋友圈所面临的困难是一致的。比如文物戏精大赛H5,他在价值观上是正能量的,然而在传播方式上却依然触及了诱导分享的阈值。
一群精英律师为了筛选审核关键词、研究机制被弄得精疲力竭、毫无思路。这个时候,有人提出了一个思路,最终完成了这个任务——
同样,在文物戏精大赛H5的纷争中,微信给予的方式也是相对公平的。第一,是限流不是封杀;第二,在完成整改后,可恢复。
最终,抖音在H5整改完成后,微信官方也已对其进行解封,并已经回复抖音侧的申诉邮件。
这说明,不论在程序上,还是在情理上,微信都一如既往地保持了理智与客观,以及更重要的公平。
放纵与克制
张小龙在连续三年的微信公开课上都强调了“用完即走”概念,在他看来,“如果一个用户要沉浸在里面,离不开,就像你买一辆汽车,你开完了,你到了目的地,你说汽车里面的空调特别好,所以要待在里面,那不是它应该做的事情。”
他更直言不讳地指出微信对营销的策略:“严格对待”。
“各种营销在朋友圈里面我们都会很严格的对待。我们刚开始看朋友圈里面都是一些朋友的动态,可是慢慢发现朋友圈里面有很多心灵鸡汤,被各种各样地诱导上来发了一些内容,如果这样的信息多了其实最终的结果未必好,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用户觉得朋友圈里面的信息太水了、太杂了,慢慢他再看朋友圈的意愿越来越低,这会变得非常可怕。”
工具与用完即走,这在产品价值观上是一种克制的表现,它恰恰与现行社交媒体的沉浸式价值观是相悖的。
4月初《抖音、快手用户研究报告》显示,抖音上大约22%的用户每天使用该应用超过1个小时。抖音目前日活跃用户与月活跃用户的比值(即DAU/MAU)已经达到0.45,这意味着平均每人每月有13.5天会打开使用这个应用。
DAU/MAU是衡量一款产品用户粘性的重要指标之一,在沉浸度相对较高的游戏行业,这一比值通常可以达到0.3-0.6。这意味着,抖音和游戏一样,让用户能够上瘾。
“15秒视频,一刷几小时。”
“抖音真的是有毒啊,要么不看,一看就真的很难停下来,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每一次,我抱着“看几分钟就开始干正事”的心态打开抖音,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这些用户的话也充分显示了这种恐怖的上瘾。
当“用完即走”碰撞上“ 上瘾”,还是回到最初的命题,我们应该有一个怎样的微信?
首先,它是媒体、平台还是工具?如果从科技史的意义上来说,真正划时代的产品定位应该是回归工具,因为工具本身是解决、释放人们的真实需求,比如PC时代的Windows,互联网时代的Google,移动时代的Iphone,还有互联网社交时代的微信。
而关于工具最酷的说法,Google也早就说过了:“我们很清楚,你的时间很宝贵,因此,当在网络上寻找某个问题的答案时,你一定希望瞬间就能找到,而我们的目标就是满足你的需求。我们的目标是让用户尽快离开我们的网站。”
可以说,在沉溺与离开的层面,两个伟大的产品达成了一致。
如果再将眼光继续往硅谷中那些伟大的创业者和产品之父身上搜寻,可以看到很多人已经开始反思社交网络时代的忧虑,并开始尝试作出改变。
比如著名的EVWilliams,他创立了推特和博客,然而,他说自己似乎比别人更早的看到了这个时代的黑暗面。他甚至有些“后悔”在早期没能预见社交媒体对人类带来的危险。比如眼球经济,信息的碎片化,生产者开始出版低质量、煽情的东西。
他一度非常痛苦,看到优质的内容创造者不断败给粗制滥造的标题党制造工厂,用户在网络上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却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或者因此更加快乐。社交媒体逐渐演变成了极端主义者或者爱博眼球的人的工具。
因此,回归最初的话题,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社交网络工具?答案或许已经越来越清晰,当我们已经前所未有的沉迷于手机,消费、生活、信息都极度捆绑在社交工具上时,需要的不是无法自拔的上瘾,而是努力的抵抗过渡沉浸的入侵,寻找上瘾的解毒,用完即走的解药。
张小龙在18年的微信公开课上的再次强调定位,或许在说明微信仍然与同时代的那些产品之父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认为微信是一个工具,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目标。”
“我们遵从基础产品体验的理念来帮助我们做决定。公众平台甚至没有一个入口给用户推荐你应该订阅什么样的东西,我们的产品有无数这样的地方,也许少量的用户会觉得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但是任何一个产品都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我们必须要做很多的取舍,而我们希望更多遵从我们自己的产品理念来做这样的取舍。”
总有更高的层次值得追求
然而,抖音与微信、或者说字节跳动系与腾讯系的大战,接下来会怎么走?或者说作为被挑战者的微信与腾讯,应该怎么走?这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回到《傲骨之战》的这一集中,在经历了建立审核机制,戴安的律所很快就受到了挑战,一个充满挑衅的用户迅速使用了申辩机制,并利用这个机制不断地继续挑衅。最后戴安的选择是什么呢?她们让这个挑衅者继续发言。
然而,雄心勃勃的挑衅者并不满足与戛然而止的游戏,他非常不忿的说:
戴安怎么回答的呢?
对于被挑战者而言,需要专注的是更重要的事,其余的让他们回家就好。
对于腾讯而言,最重要的是拿出一个真正能够回答“梦想”的答案,而不是在上瘾的领域继续纠结。对于短视频的焦土之战,请不要忘记遥远的先驱Vine,从互联网宠儿到弃儿,它只用了四年时间。
最后,用EVWilliams的一句话来做结尾。
There’s always another level。
总有更高的层次值得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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