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调系列（一）——尽职调查为什么这么难

前言碎语

2008年以来的这一波资产狂潮，不仅粉碎了无数银行从业者的价值观，异化了银行业的发展方式，更是扭曲了市场规则。大潮退去，遍地都是裸泳者。

到了2017年，金融自由化的浪潮戛然而止，烈火亨油、鲜花着锦的日子化作泡影。在这个黄粱梦醒的年代，除了收缩防守和放缓脚步，银行业更该做一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

银行业作为经济体系的上层建筑，违背了安全性第一的原则，将收益性凌驾于制度之上，这其中有怎样复杂的历史背景和曲折的发展轨迹，会有专业的学者进行研究和分析。

这十年来，银行业对经济发展的功过是非、对国民生活的深重影响，对现代化政治进程的促进作用，自有后人评说，更会有现实的审判。

而我们，作为当事者，截取一些片段，解构一些案例，是纪念，也是反思。

对于这个世界，我们已经很无知了，所以，一定要有畏。

无知有畏尽调篇系列将呈现以下角度精彩文章：

1.尽职调查为什么这么难

2.即使这么难，仍要做尽调的现实意义

3.如何做尽调

4.房地产贷款为什么最简单

此篇为尽调篇第一篇——尽职调查为什么这么难？

（1）银行业的保守本质决定了信贷的低风险要求

常规意义上，融资分为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在中国金融市场上，体现为资本市场和银行信贷。

直接融资属于高风险业务，高风险和高收益匹配。

间接融资属于低风险业务，低风险与低收益匹配。

两句貌似简单的话，却解释了两种融资方式的本质，也决定了两种融资方式的生存模式。

间接融资是奇幻多彩的、曲折复杂的，发展轨迹充满了冒险精神和不确定性。

直接融资是稳妥保守的，是重剑无锋，是灰白单调的千篇一律，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直接融资，或者说银行业信贷，为什么这么保守，无需冗长论证，看两点：宏观方面，在过去和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银行业是中国金融的主要组成部分（2016年底，银行业资产约为230万亿，A股市值约50万亿）；微观方面，银行业与每个居民的个人存款、每个企业和机构的单位存款密切联系，不容许发生系统性风险。

银行业的主要利润来源就是信贷业务，所以保守的本质决定了信贷的低风险要求。

（2）信用方式决定了尽职调查的重要性

银行贷款叫信贷，或者授信，这是中国所有上市银行内部制度的标准表述。

信贷，通俗点讲，就是信用方式发放贷款。

表面来看，大部分的贷款都有风险缓释措施，比如房产抵押、股票质押、个人保证等，但是，在银行业制度规定和内部决策时，主要考察借款人的还款能力，也就是说，所有的贷款，都是信用贷款。信用贷款，意味着，银行业要对借款人有充分的了解和认识，掌握足够多的信息，这一切的苛刻要求，就落到了尽职调查这个工作上。

（3）对行业的深入了解和认识十分困难

忽略行业的情况，单纯地分析企业的各项指标，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对企业进行分析的前提是，对行业有深刻的了解和认识。

很多银行都成立了行业事业部，但是，多年的实践结果表示，行业分析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以重要的汽车产业为例，按照生产流通环节划分，按照最粗糙的维度，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原材料产业：铜、铁、橡胶、石油等

零部件：轮胎、发动机、变速器、电子设备、玻璃等

整车生产企业：货车、轿车、客车等

销售环节：总经销商、一级经销商、二级经销商、二手经销商、互联网销售、平行进口车销售

服务行业：金融、广告、制造设备、软件、房地产等

再把这个行业细化，选择整车生产环节、大众最熟悉的个人小汽车，按价格区分：5万元以下、5万-10万、10万-20万、20-30万、30-40万元、40-50万元、50-60万元、60-70万元等几十个档次。

再细化，选择20-30万元区间的行业，又分为大排量、中等排量、小排量，或者两座、四座、六座等。

再细化，选择受众最广的四座，又分为国产品牌、进口品牌、外国品牌的国产版本。

再细化，选择受众较多的进口品牌的国产版本，又分为几十个品牌的上百个版本。

每个品牌的单个版本，与同品牌的不同版本，与不同品牌的不同版本，形成激烈的竞争。

上游的任意一项原材料价格波动，又会影响零部件价格，从而影响出厂价格。

每个厂家的生产情况，会直接影响汽车的供需变化。

每个地区的宏观经济，会直接影响消费者的购买能力和选择偏好。

行业是如此复杂，海量的数据让人无法捕捉有效信息。

以污水处理厂为例。

污水处理分为市政污水处理、工业污水处理、农业污水处理、环境污水处理。

最常见的市政污水处理又分为：大型、中型、小型、微型。

对于单位固定资产造价、单位运营成本、单位污水处理价格等经济指标来说，每个省份、甚至每个地级市的价格指数都不一样。

如果考虑到建造年份、技术流派、污水处理指标等级，每个污水处理厂的经济指标都不一样。

如果考虑更细节的产能利用率、使用年限、管理水平，每个污水处理厂的财务指标就更加不一样了。

由这些方面考察，行业分析简直无法提供科学的数据，所以根本没办法做到对单个行业的深入了解和分析。

（4）企业类型和特点繁若星辰 很难进行深入了解和认识

企业，是现代文明和现代经济的核心载体，是一切经济体系的基础。企业，是商业社会的利润来源。

对于企业的研究和探索，人类持续了千百年，各种文献和理论成果浩如烟海。

关于企业的成立、发展、运行、繁荣、衰退、消亡、变化，始终没有统一的结论。

在现实的经济活动中，企业的类型和特点更是繁若星辰。每一个稍具规模的企业都有着复杂的经营管理体系。

以一个年销售收入1亿元的养猪企业为例。按照比较简单的理解，企业大概率有原材料管理部门、养殖部门、运输部门、技术部门、财务部门、人事部门等。在原材料采购这个细小环节上，原材料管理部门的工作就包括：协调养殖部门、技术部门分析判断各种猪饲料的优劣、种猪的优劣，协调财务部门分析判断各项原材料的价格、付款方式、税务处理，向企业决策者汇报各种采购方案的质量、数量、金额、时间、地点、运输方式、存储方式。而整个养猪企业的管理运营的复杂程度，是这个细小环节的百倍以上。如果这个企业属于上市企业，涉及到信息披露、对外融资、监管要求，那么复杂程度会几何倍数地增加。

银行业的工作人员，对这样一个养猪企业进行尽职调查，无论是一周，还是一个月，得出的结论，始终是片面和简单的。

华为公司已经是中国、乃至世界最优秀的公司，但是，掌门人任正非心里总是充满了紧张、焦虑、忧愁，担心华为被市场淘汰。这充分体现了企业家对企业的敬畏，对市场的敬畏。从这一点看，银行业的从业人员对企业的认识更是无知和浅薄的。

没有开过车的人，对于车的性能，只能似是而非地做出判断。

（5）尽职调查的困难是客观存在的

尽职调查之所以这么困难，是经济活动的复杂性本质决定，是客观存在的。

任何企业、任何行业的分析都是片面和短期的，因为经济活动处在不停的变化中，所有的特点和数据都在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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