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窗|东海小黄鱼
陈娟感到有些害怕,犹豫着要不要去医院。
女儿小乐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间很早,但是待到两岁多,发音和表达却远没有同龄人清晰。犹豫再三,她还是带着小乐迈进了医院的大门。
医生的说法是,中高频听力损失,也即对于1000赫兹以上的声音听不清,或者,听不见;陈娟下意识的反应是,不相信这个结果。
恐惧不是没有由来。事实上,小乐打一出生就是名勇士,虽然脆弱但曾很坚强地扛住了新生儿脑病的相关治疗。
本以为历经过一场兵荒马乱,往后便是日日太平,没想到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从不相信到不得不相信,陈娟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辗转过北京五六家医院。最终,她也不得不学着勇士的样子,驱逐恐惧,直面现实——“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来源于《听风的孩子》
全国数十万家长也在发问。
3月初,世界卫生组织发布首份《世界听力报告》显示,全球范围内,约有1/5即15亿的人存在听力损失。其中,4.3亿人听损程度达中度或以上,到2050年,这一数字预估会增加至7亿。
而作为全世界听障发生率最高的国家,中国的听障群体达1.2亿人,且以每年新增3-10万的速度在扩张。此外,大约每1000名新生儿中就有1名是听障儿童,7岁以下的听障儿童可达20万。
一个听不清或听不见的世界,在孩子们眼前依然可以是光彩夺目的。但一扇半掩甚至已经紧闭的黑色大门,却无时不在残酷地暗示着,门外的风光远比窗外精彩,引得他们心向往之、频频回望。
01
缺失的一角
在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当其他孩子出门玩乐,小乐需要耐住性子,抽出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康复训练,提升听力、矫正发音。
中高频听力损失,听来陌生,其实是最常见的听力问题之一。数据显示,超过90%的听障人士有不同程度的中高频听力损失。其症状主要表现为:听不清多人对话的声音,尤其是在嘈杂的环境里;听不清高音调,如女性或小孩的声音;音乐在他们的世界里,也是完全失真的。
“听不见”若是一间密室,“听不清”又何尝不是一座囚牢。想要捕获周围的声音,就需要格外努力,成人尚且容易感到费神和疲惫,更遑论孩子。而在中国,患有中高频听力损失的孩子数量高达45万。
为应对康复训练这一场持久战,陈娟选择的出路是:让自己的心态归于平和,给予小乐充分的时间与朋友相处,同时通过亲子共读、讲故事等形式循循善诱。
整一个幼儿园时间段,小乐都是在轻松、快乐的环境中学习,与其他孩子同步生长。中班那会儿,看到有小朋友受冷落,她会主动上前打交道:“下次一起玩,不要自己一人跑回家哦。”
听到其他家长转述这件事,陈娟一刹那的感受是“孩子长大了”。
疲惫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已经是在小乐上小学以后。
课业压力纷至沓来,而所有功课中,英语是最难攻克的一门,小乐需要像从前学普通话那样一遍又一遍地矫正发音。普通孩子录一遍音频就能交差的作业,她可能需要录个十几遍,“比较崩溃”。
要想孩子不崩,家长首先就要够稳。每意识到负面情绪攀升到顶峰,濒临失控的边缘,陈娟都会及时按下暂停键,让彼此冷静一下。久而久之,注意力便从结果转向过程,也因而更能看见孩子的进步。
与陈娟对话,很容易被她那股平静、温和的精神力量打动。你愿意去相信,一个孩子的健康并不天然地为生理所决定。家长,作为陪伴孩子成长的关键角色,完全有能力改写游戏规则,以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孩子的健康。
在爱意环抱中长大的小乐,活泼、开朗、懂事,且尤为擅长表达爱:或是在小角落藏好小贺卡,制造小惊喜;或是将棉拖放在床边,方便畏寒又粗心的妈妈第二天更换。
乌云笼罩不过是暂时的,大多数时候,这个家庭阳光而明媚。
事实上,孩子有时并不需要特意做些什么,成长本身就足以让人感到惊喜。而与惊喜服务配套的,是为人父母的必修课——学会接受变数。
02
听见你的声音
达芬奇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话没说完,耳朵其实也是。
数百年后,海伦·凯勒将后半句补全了,她结合亲身体验分享道:“看不见隔绝的是人与物的联系,听不见隔绝的是人与人的联系。”
可以说,听觉之于人生的影响并不比视觉小。但实际生活中,听力健康远不如视力健康那般备受关注,听力障碍也不如视力障碍那般广为大众所接纳。我们可以在脱口秀大会上,轻松地自我调侃色盲、色弱,却对弱听、重听疏忽大意甚至羞于启齿。
这种意识方面的疏忽,可能会演变为对健康问题的疏忽,从而错过最佳救治时间。数据表明,0-6岁是语言和听力发展的关键时期,也是治疗的黄金时期。7岁前若能接受治疗,90%的听障儿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听力。
由此可见,发现和确诊的及时性很重要。
小乐在黄金期内接受了积极的治疗和康复。如今,小乐10岁,戴着助听器和普通同龄孩子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
来源于《听风的孩子》
出乎老师和父母的意料,她们适应得比想象中好很多很多。在小乐的班上,有的任课老师甚至并未察觉到她与其他孩子的不同,觉得她是需要被照顾的。
但陈娟敏锐地发现,小乐学会报喜不报忧了。可小小的人儿终究不善掩饰,情绪积累到极点,还是忍不住主动倾述:“好烦,为什么大家都来问这问那?”
陈娟很清楚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惹人好奇。小乐采纳了她的建议,首先自己学会接受这件事,其次向同学们敞开心扉:“就像视力不好要戴眼镜,听力不好就要带个小耳朵。”
小耳朵,是助听器或人工耳蜗的昵称。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初次佩戴“小耳朵”的孩子往往会因为惊吓而失声痛哭。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们接收到的第一份异常清晰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哭声——这份本该庆祝他们诞生的礼物,虽迟但到,见证了他们的新生。
尽管“小耳朵”能打开更清晰的世界,但面对这陌生的外来事物,年纪尚小的孩子在佩戴初期普遍会出现抵触心理,时不时就想动动小手指挠下来。
来源于《奇迹男孩》
将助听器或人工耳蜗与眼镜类比,是家长抚平孩子焦躁情绪、帮助其理解并适应复杂境况的常见路数。
而后,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这句话也顺势成为一则邀请函,帮助他们以平常心融入大众生活,也帮助其他孩子以平常心走入他们的生活。
对于听障群体而言,比起特殊关注、区别对待,一颗平常心更显珍贵。
敞开心扉后,小乐与同学们的相处更加自如,有了一个接一个的共同话题。音乐,就是在这时候参与她的生活。
似乎很难想象,一个对聆听容易感到疲劳的孩子会喜欢上音乐。事实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小乐对音乐的兴趣确实稍显匮乏,连带着音乐课都不喜欢上。如今,随着与同学间的交流逐渐深入,她才日渐频繁地打开音乐播放器。
电话那头,她非常利落地分享了一连串歌曲,速度之快,只让人来得及捕捉《炸山姑娘》《浪子闲话》《别叫我达芬奇》等零星几个歌名。
听到我感慨“老了,跟不上10后的步伐了”,她又贴心地补充道:“还有《少年》!”言语之间,难掩兴奋和热情。
来源于《健听女孩》
音乐、听障、家庭,将这三大关键词进行艺术加工,便有了今年上映的电影《健听女孩》。电影中,高中女孩Ruby是全家唯一听力健全的人,她的父母以及哥哥都是听障人士。
Ruby的朋友曾问她:“他们能理解音乐是什么吗?”
最初,她的家人并不能理解她将音乐视作梦想。而最为动人的瞬间就在于,她的父亲决定“聆听”——他将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声带上,去感受音乐以及其间流转的情感的颤动。
现实生活中,对于小乐等患有中高频听力损失的孩子来说,音乐同样是一种有缺憾的美。一首首稍显失真、不算连贯的音乐,其实并不足以让他们真正理解音乐的美好。
听音乐,被我们当作再普通不过的爱好,到他们的世界里,怎么就成了一种奢求。
03
一件有意义的小事
今年6月,QQ音乐市场和技术团队偶然接触到了这群被中高频听力损失困扰的孩子们。他们发现,因为单调、欠佳的音乐体验,孩子们对音乐很难说得上的是热爱,却对音乐的真实面貌怀有好奇和向往。
而为了提高孩子对声音的敏锐度,家长用尽心思。
有家长为孩子报名了钢琴兴趣班,但比起弹钢琴,孩子对音乐本身更感兴趣,可因为听不清楚其中的人声,他只能在纸上一遍一遍地抄写歌词、加强记忆。
令QQ音乐团队感触最深的一次,是在实地调研时,一个12岁的男孩分享道,虽然听不清那些若有似无的音乐,可听着节奏就能开心起来。男孩还问道:“真有我能听到的歌吗?”
诸如此类的细节刺痛了众人,意识到全国还有数十万这样的孩子,渴望着享受到完整的音乐,他们决定做点“有意义的小事”。例如,真诚、朴实地制作一张低频音乐专辑,让孩子们以及跟他们一样受到中高频听力损失困扰的大人们,都能听见“听不见”的音乐。
市场团队和技术团队的想法一拍即合,便有了制作国内首张《听见“听不见”的音乐》低频公益专辑的想法。
要打造这样一张低频公益专辑,关键要解决三个核心问题:技术处理能力、好的音乐内容、效果的验证。
有了目标,QQ音乐团队立即着手联动资源、研究技术,争分夺秒地推进。而善因发念,带来的回响也是温暖而迅速的:爱的分贝公益基金会、腾讯医典、9组爱心艺人、腾讯音乐旗下天琴实验室、全民K歌等爱心伙伴们纷纷加入,提供了歌曲授权、技术攻坚、效果测试、专家意见、科普宣传等全方位的支持,一起为爱发声。
作为该低频公益专辑的技术负责人,Ethan坦言,最初收到相关需求时,内心虽激动但也有些忐忑。由于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参照,众人都不大确定现有的技术能否真正帮助孩子们,只能不断地摸索、尝试、调整、测试、优化,向着共同的目标努力。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低频公益专辑的demo版诞生了。在爱的分贝公益基金会的帮助下,来自不同北京、河南、广东等地的中高频听力损失儿童及家庭,参加了demo的收听效果测试。
在第一次测试中,反馈并不如预期。但相比较于平常的音乐,孩子们明显都表达出对这些低频音乐的喜欢,这印证了方向的可行性,也指明了可提升的空间。
于是,技术团队继续反复打磨、升级技术方案。天琴实验室运用了QQ音乐和全民K歌的智能化音频技术,在不破坏、不改变原版歌曲旋律的前提下,对授权歌曲进行了符合中高频听力损失人群听力范围的降频改编。
团队通过声伴分离技术,将原本歌曲中的人声和伴奏进行清晰的分离;结合音乐生成技术和伴奏改编技术,又对歌曲进行了8度平移的处理。此外,制作过程中还使用到了歌声合成、智能修音技术,以及其他音质音效处理方式,让整个音乐更加细腻、动听。
国内首张低频公益专辑《听见“听不见”的音乐》,就在如此反反复复的精打细磨下,在99公益日到来之际,带着爱和温暖,正式上线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张低频公益专辑在歌曲的挑选也颇具心思,收纳了凤凰传奇《一块做好事》、梦然《少年》、钱正昊《九州少年游》、腾格尔《天堂》、THE9 《yes!ok!》、小鬼-王琳凯《拜托了世界》、郁可唯《我的城》、张靓颖《我》、郑云龙《重塑》等歌曲。
小乐喜欢的《少年》,就在其中。多年备受听障困扰的歌手张靓颖及其制作团队,还与QQ音乐技术团队一道制作了新歌《我》的低频公益版本。
随着低频公益专辑一起上线的,还有一支童话风格的互动H5《赶走耳朵里的小怪兽》。在这个H5中,QQ音乐的创意团队将“中高频听力损失”形象化成一只“吃掉音乐的小怪兽”,通过将音乐频率与图画色彩结合的通感方式,让人们体会到孩子们的音乐世界,如何从缺失了音乐的“黑白色”,到听到了完整低频音乐后的“多彩明媚”。
更暖心的是,一群特别的小“艺术家们”共同参与了这支H5的制作,邀请网友们一起来为《听见“听不见”的音乐》低频公益专辑DIY专辑封面。
来自全国各地的中高频听力损失的孩子们,亲手用画笔描绘出他们从低频音乐中“听到”的美好画面。网友们可以挑选孩子们手绘的元素,DIY设计H5中的低频专辑封面,成为公益宣传官,和孩子们共创“有爱”的专辑封面。
纵观整个音乐市场,目前只有国外存在少数低频音乐,且这些音乐的创作,更多的是从创意而非公益的角度去设想。
而QQ音乐团队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音乐向美、科技向善,真真正正看到中高频听力损失群体的需求,为他们制作更具美感也更容易普及的音乐作品,“一起做一件有意义的小事”。
听到这张正式低频专辑,孩子们是什么反应?
欣喜若狂、喜极而泣等剧烈的情感变化太过戏剧。更真实的是,他们不再像从前那般四顾茫然,而是随着音乐的演进,逐渐从平静渐渐兴奋。有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有的好奇微笑。有的甚至跟着音乐蹦蹦跳跳的舞动起来。
“听见了叮、叮的声音”。
“想再听一遍”,孩子们如是说。
这些微小却积极的反馈,足以让所有人感到雀跃。
回望这趟攻坚克难的旅程,也不是没有过质疑。
市场团队的Real还记得,将初期的demo发给第一位家长时,家长自己试听后便在微信上质问道:“什么破音乐,是不是在糊弄我们?”
Real很能理解家长这种保护孩子的冲动,以及普通人听到低频旋律时对这种奇特体验的不解。他耐心地进行解释和说明,甚至发出了项目方案文档和制作文件,逐一告诉家长这些音乐处理背后的逻辑和测试数据。
家长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让孩子试听音乐,直到看见孩子惊喜、享受的反应,他才开始真正相信,这张低频专辑是不同的。
这张专辑在普通人听来或许并不动人,对这群特殊的孩子们而言,却是他们听到的,第一个完整的音乐作品。
我特意联线了小乐,她说,比从前听到的歌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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